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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女奉茶水。

    一盅茶很快递入账帷,她半觑着眼,随手端起喝下,却是冰凉的,于这渐来渐深的寒冬中,由喉至腹,冷彻通透。她打个寒噤,将茶盅重重搁于榻旁,忖着殿中宫女由何灵依教导,做事向来谨慎仔细,不该如此。事情虽小,她可不计较,然在这宫中若不谨慎从事,些须极小差错,便会要去活生生花蕊般性命,她不能不好好嘱咐那值守宫女一番。于是对帘外道:“当值宫女,报上名来。”

    帐帷外沉默许久,不见回答。

    沈珍珠心头纳罕,亲自去掀那帐帷。帐帷流苏溢彩,来回织数层的云绵,提到手中沉甸甸的,正隔着帷内帷外两重光景,连稀疏的月光,都不易透入。

    她怔住——帐外并无宫女。

    惟在侧旁,月影斑驳,一人身量高伟轩昂,听到身后动静,缓缓地转过头。

    沈珍珠肃音低声:“是你?”

    “皇宫内苑,殿宇良多,真是教人好找。”他诮笑,又正声:“我来看看你。”

    “怎么不是来取我性命、兴师问罪么?”她讥言。

    他沉默,似乎在寻觅适合的言辞,说道:“……你的伤,无碍吧。那样的事,决不会再发生。关于,叶护,是我错怪你。”

    “原来可汗漏夜造访,只为道歉而来,”沈珍珠眸光四转,昏暗中见两名值守宫女斜倚在地,“你,把我的宫女怎么样了?”

    “不过让她们多睡几个时辰而已,”默延啜不紧不慢朝她走近几步,“广平王殿下将你藏掖得好紧,我差些未得进来。”

    沈珍珠省起身上只着中衣,霍的放下帐帷,“既然道歉已过,可汗可以离开了。”

    默延啜停下步,隔着这账帷,看不见他的身影,更遑论知其表情神色,沈珍珠一颗心只呯呯乱跳,虽是明知默延啜决不会做出她所不愿之事,仍是紧张之至。

    然而,她紧张什么,害怕什么?连她自己亦不知。

    “我特地向你辞行,”默延啜声调如常,他本是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之回纥王者,无论说甚做甚,都该是这般笃定。然而这句话听在沈珍珠耳中,仿佛有一些特异的异常,就如骑射,百发百中的神箭手,由提弓、搭箭、中靶,一气呵成,是由无数历练而来,那旁人精精计较的每一分姿势,于他们都是惯性使然,若真要他们一板一眼摆来,仍是神箭手,却失了精髓。

    于是她不由自主问道:“回纥有事发生?”

    默延啜不答。

    沈珍珠狐疑不定,莫非……面前帐帷忽的一晃,左手吃紧,被死力箍着,唇上灼烫,他的唇密密覆盖于她的。

    她大惊大窘,正要奋力挣扎,他已松手、离唇。

    一切干净利落,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

    他离她这样近,虎瞳下深邃的光泽,似乎曾有焰火喷涌,终于还是一点点掩埋下去。

    他极力调匀气息,说道:“回去之前,我会送你一样礼物。”

    第二日,沈珍珠才知默延啜为何要回返回纥。果然被她当日在平远茶楼不幸言中——突厥残部与回纥西北的黠嘎斯人乘默延啜不在回纥之际,联兵南下,两个月内连破回纥边碍三城,若再下比尔兰斯城,过吉尔吉斯河,则富贵城危殆。

    默延啜虽已回返回纥,然据闻叶护及所率三千铁骑,并未随行,仍留于洛阳,以助唐军平叛。

    沈珍珠只是奇怪,以默延啜之自负,以他那睥睨天下的霸气,就算敌军已过吉尔吉斯河,他当是遇敌越强,他亦然越强,决不会畏缩怯怕半分。然而在那晚,她分明感受到,他的犹豫与不确定。

    默延啜所言“礼物”,也迟迟未到。

    沈珍珠时而想起默延啜那晚说这句话的神情,是认真而又决然的,让她心惊魄动。这份“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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