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白昏昏沉沉睡去,李愫叹了口气。她从吕白闪烁无奈的眼神中读出了只言片语的故事,却不知如何安慰他。
万事浅薄如同枯草上的霜花。
篝火有些黯淡,她拾了些附近的木枝添将进去。火光稍稍明亮起来,映在吕白和洛阳风熟睡的脸上。她从未觉得这兄弟二人如此的相像,重情重义却又幼稚至极。与天下为敌的事,绝不是两个而立之年的人能做出来的。
她又自嘲一笑,和他们在一起的每一个人好像都会变得幼稚。即便是月行天和李克,那两个朝廷的人都快四十岁了,可只要跟这哥俩搭上边,就都像变了一个人。
他们两个为了各自深爱的女人,苦等十年。十年中,他们如果想,绝不会缺少女人,可是他们选择了等待,毫无希望的等待,可又偏偏说服了自己等下去。
他们性格迥异。吕白性子冷漠,不苟言笑,对剑的热爱更是偏执。但在走进他世界的人面前,他是个酒鬼,是个小孩子。
洛阳风无论生疏都是嬉皮笑脸,对什么事都漫不经心。
但他们有一个最大的共同点,他们可以为他们珍视的人豁出性命,保护他们绝不受一点伤害。不在乎天下,不在乎荣辱,什么都不在乎。就连自己,也不在乎。
谁能做这这种人眼中的珍宝,或许是她一生中最大的幸事。
可是偏偏有人不懂得珍惜,身在福中不知福。
李愫突然有些笑不出来,往事一点一滴汇到她眼前,清晰可见。十年中,他关心她,逗她开心,陪她干尽了疯狂的事。她细数着自己这十年的每一步路,却发现自己的每一步都有他陪着,每一步。
月色清冷,夜色微凉。李愫怔怔地坐在篝火旁,缓缓地流下泪来。
风从崖间穿过,搅得木叶轻鸣,如困于月夜抵死缠x绵的呻x吟,压抑着自己的声息。
她轻轻走到洛阳风附近蹲下,伸出玉手,仿若抚摸着他的面庞,却始终没有落下。男人眉如墨染,唇若刀劈,脸颊有些消瘦。熟睡中,仍然未脱稚气。
眼神有些涣散,她喃喃地道:“风哥,你这又是何苦。”
他的脸上已经有了些许风霜的痕迹,常年的易容,更让他面色显得苍白。她突然想到,他已经二十九岁了,早已算不得年轻了。
“我如何能害了你!跟一个能读懂天下人心的人在一起生活,任谁也绝不会得到快乐。”
“我害怕自己会亲手葬送你脸上的笑容。”
“从读懂的第一个人开始,我早已失去了情感。”
“你的生命定然不会比寻常人长久,却定然比寻常人精彩。何必把光阴浪费在一个失去感情的人身上?”
她就这样看着他英俊的脸庞,回忆一幕幕出现在她的眼前,挥不去,斩不断,忘不掉。
十年前,她十二岁,他十九岁。
他早已因偷虎符的事名满天下,世人尊他为“贼皇”
而她还只是一个人人讨厌的小姑娘,因为她总是把人心藏在最深处的东西不合时宜地说出来。
她阅尽天下人心,千奇百怪却又千篇一律。可笑他们私心杂念,终难逃人和人之间的算计。
直到遇到了他,她竟诧异了,一个贼的心竟然可以这么干净纯粹。
然而她马上就被气疯了。洛阳风不相信她会读心术,脑海中假想了她不穿衣服的样子,非要让她读出来,说给他听。
从那个时候开始,这个人就出现在她的生命中,一出现就是十个春秋。
想到这些她竟笑出了声,十年,她不曾想竟这样过去了。在他的陪伴下,她早已长大成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她忘记了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忽略了每个想她的夜晚,他是怎样的辗转难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