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在身上很冷,尤其是刚从温暖如春的屋子里走出来,那与室内空气构成对比强烈的户外寒意,显得更加浓郁和冰冷。可是,再冷,也不及心头的冷。
其实,还有什么值得期待呢?这虚伪造作事事以利为先的亲族,这随时想要自己性命却又装模作样的手足兄弟,这宛如千年古树然而内里却腐烂不堪的家族,除了那唯一个可亲可敬的老人,还有什么值得盼望的呢?还有什么值得他留恋与关心?
王涵之回首,望望那灯火通明欢声笑语的庭院,心里却苍凉如同荒漠,有着说不出的空洞与寂然。那里,很热闹,很温暖,可是,那热闹不属于他,那温暖也暖不了他千疮百孔的心。
他回过头来,冷冷地哼了一声,抱紧了怀中的人。脚下加速,朝扶风院而去。
初语本来是在装睡,可是,也许是抱着自己的人的怀抱太过温暖,那包裹着自己的狐裘又太过柔软,他感觉不到一丁点儿的寒意,反而在酒意的驱使之下,慢慢地有些睡意昏沉。
他觉着自己的头晕晕地,思维飘飘忽忽,像是满脑袋都充满了蒲公英的种子。它们轻轻地,宛如打着伞儿的白云一般,随风而起。它们翻过山岗,越过峡谷,穿过森林,一路上飘啊飘,那样地惬意,那样地自在,那样地如同风一般的自由。
朦胧的醉意,使得他思维飘忽,思绪发散,根本无法集中。在彻底地昏睡过去前,他强自撑开如同胶水一样粘合的眼皮,挣扎地咕噜出五个字,就上下眼皮一搭,呼呼地进入梦乡。
那五个字虽然很轻,又有些吐词不清,但是,王涵之却听得明明白白。
“阴阳合欢散!”他像是机器一样,自动地跟着念了一遍。
光是听着这五个字,他就脚底发凉,心底发颤。就算他不是武林中人,只是个文弱书生,可,这光是名字就让人浮想联翩的鬼东西,肯定不是个什么好东西!他们这是想毁了他啊,彻底地毁掉他!想想那敬酒的精心人选,再想想自己若是中招,那后果——
王涵之前行的脚步不由微微地一滞。深秋的风从暗处刮了过来,撩开了他的发丝,露出了他清冷如霜的一张脸。恰巧,月光正好从云层中探出脸来,落在他宛如仙人般洁白无瑕的俊脸之上。
提灯的王佑,不经意地一抬头,惊诧地发现,原先,他家公子的脸上似乎还有几分淡淡的暖意和温情,可是,现在,那缕缕的暖意被寒风吹得无影无踪,那丝丝的温情彻底地消散得一干二净。公子的脸仿佛是突然蒙上一层冰,那样地寒,那样地冷,似乎比这深夜的风都要冻人几分。
王佑不禁打了个寒战。奇了,怪了,看着这样的公子,他怎么眼角涩涩地,突然想流泪呢?他伸手抹了抹眼角,湿润润地,奇怪,真流泪了!来不及多想,看着公子先行一步,他赶紧提灯跟了上去。
而此刻,饮冰院最西侧的静心堂内,却站着俩人。莹莹的灯火,在哔啵哔啵地燃烧,衬托得那寂静的静心堂愈加地空荡与寂寥。晕黄的烛光,驱散了一室的黑暗,也照亮了那俩人的脸,正是王老太君和国公爷王原。
母子俩人相对而立,中间却隔着一段不小的距离。
“娘,您把墨玉扳指给涵儿,为何事先不跟我打声招呼?”国公爷语调深深,眼中精光闪烁。
“怎么,我处置我的扳指,还需要经过你的同意?”老太君语气冰冷,鼻子里甚至发出一声冷哼,讽刺之意十足。
“娘,您明知我不是那个意思。”国公爷不约摸了摸鼻尖,心里有些发憷。
纵然自己已名列一品国公,手中权势滔天。可在老太君面前,却依然半分不敢放肆。
面前这位脸上皱纹多得如同田间沟壑,身影佝偻得如同弯弓的古稀老人,年轻时,却是英姿飒飒,风华绝代,堪称西北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