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棣命他起来,边摆弄棋子边说:“炽儿,你和你两个兄弟不同,虽生于钟鸣鼎食之家,却熟知稼穑之艰难。自靖难起兵以来,我儿调度得当,裁处有法,致使后方稳固,饷道不绝,孤心甚慰。金忠说你是靖难第一功臣。”高炽第一次听父王这么褒奖自己,感动得眼泪流出,但忽然提到金忠,高炽明白父王与他要谈什么,不敢插话,拿出棋子右手拈着,看着父王。朱棣道:“开始了。”漫不经心地问道:“金忠有私信传回府里。”世子刚要跪下,朱棣摆摆手。高炽道:“回父王的话,金忠的信是给大师的,大师转给儿子的。”“讲了什么”朱棣问道。“讲二弟杀俘之事。他信中说,当时劝了二弟,二弟没听进去,众将也都知道。金忠以为,此事父王是知道的,是父王有意放纵,心里着急,恐开杀俘先例,有违天和,遂给大师写信,让大师谏阻。儿子不孝通天,没把此事禀告父王,请父王责罚。”说着跪了下去。“回信是何人所写?”燕王平静地问道。朱高炽回道:“父王明察秋毫,儿子看到金忠的信,十分生气,提笔给父王写信,道衍大师以为不妥,重新措辞誊写,署上他的名字。然金忠此举,绝无二心,儿子敢保,他过后一定会给父王禀明此事。”
“吾儿要知道,此例不可开,这是一;其二,高煦告诉孤时,言外之意是你在告状,这样会使兄弟不睦,当此紧要关头,兄弟齐心,其利断金,倘阋墙相斗,祸不远矣。孤再问你一件事,永丰米行,有几人告你状,为何如此?”
世子说:“父王若不问,儿子不会禀告的。永丰米行真正的东家是二弟c三弟,黄俨也入了股。当时儿子确实不知,再者以儿子的个性,当时那紧要关头,即使知道,也会那样做的,只是方法会变通一下,和两位兄弟商量办法,也不至于到此地步。儿子虑事不周,请父王不要再责备高煦c高燧了,儿臣已经让人送去了一批银子,是儿臣自己的银子。”
朱棣问:“那天你三弟说的小女子是怎么回事?”高炽一脸茫然。“儿臣愚钝,不知指哪件事,请父王示下。”朱棣说:“你是否新收一个女子?父王不是干涉你的家事,但在此多事之秋,你身为世子,当为楷模,做此糊涂之事,难免会被他人攻旰。”
高炽说:“父王明鉴,儿子没有收女人,只是有一姐弟落难于涿州,被儿臣接进府里,不知是否?”朱棣问:“到底怎么回事,弄得满城风雨?”
高炽回道:“回父王,是三保救下的薛氏姐弟二人,在涿州被官府追杀,三保仗义,亮了底牌,救了他们。女孩子名叫晓云,十五岁,男孩十三岁,名苁,字子谦。奇的是,都识文断字,都还会些拳脚,识些弓马。现晓云做儿媳使女,子谦做儿子的书童,此事二弟c三弟俱知。只是他们家世,儿臣并未细究,望父王责罚。”燕王明白了,只说,“好了,也不是大事。”朱棣吃了一个棋子,接着说:“炽儿,你办事一向持重,又宅心仁厚,做任何事要思虑周详,谋而后动,靖难之路,荆棘丛生,孤和你两位兄弟驰骋疆场,后方就交给你了。”高炽感动,父王今晚谈话,极其私密,无半点责备之意,道衍说得对,“你就默默做好本分,不用忧谗畏讥,王爷是千载难遇的英明之主。”高炽真是理解这话的含义了。
在北平大张旗鼓庆功之时,耿炳文大败的消息已传到南京。朝廷震动,耿炳文沙场老将,多谋善战,竞一败至此。建文帝召集群臣议事。焦虑c震怒溢于言表。黄子澄奏道:“陛下勿忧,胜败乃兵家常事,燕王以区区一隅而抗全国,安有不败之理,陛下传檄各卫,调集五十万大军,围攻北平,燕王必会兵败被擒。”建文帝问道:“谁能堪任北伐的统帅?”齐泰奏道:“陛下,还需耿炳文挂帅,一是没有比他更合适的将军,二者知耻而后勇,令其传檄各处兵马,赐与生杀大权,必能一战而定。”黄子澄道:“陛下,万万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