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什么啊,磨洋工给谁看的。毛头大就亮开嗓门,嗷唠一声,到牛屋门口喽!好家伙,整个李家庄大半庄人都能听到,连西头的两小队下湖干活的都会停下手里的活计,天奶奶啊,这个明举嗓门怎么这么大,吓俺一大跳,真不是胡扯的,都好几次这样了。宇飞一听到毛头大喊,立马飞奔到牛屋门口,队长又得熊他了。宇飞是队里的会计,辈分在庄上最晚,除了自家人,庄里头见着个三岁小孩,宇飞可能都得叫叔叔小爷的,叫老爷老太爷的,在庄上碰脸,连叫老祖祖的都有,辈分都晚到什么样子了。宇飞脾气好,和谁都没红过脸,都是长辈,谁噘他俩句妈妈奶奶的,只要不是揍他,他都会笑一笑,最多也就是回句嘴:你看看你,又胡噘拉骂了,回家又得俺大娘呼你嘴。
毛头大见明举慌乱成那样,从没有过的,真是出大事了,忙慌的扶起明举就咋呼起来了,赶紧来人啊,死人了!死人了,都快来啊!宁静的雪霁的早晨就被这嘹亮刺耳的声音穿破了,整个庄子似乎被振到了,转眼功夫,村头就冒出一堆人。雪深,深一脚浅一脚的,走不好就跌雪窝里了,爬起来再往村头走。
明举在前,后边跟着一大串的人,往场上牛草料屋跑,都还不知道咋回事来,就听说死人了,死了谁,不知道。连庄西头二队三队的都有人跑来看。都还没到牛草料屋门口,还老远来,就见一小孩从草料屋出来,站在门口雪地里尿尿,小男孩捣蛋,转着圈子在雪地里尿,尿一圈子跟画上去的样,可能觉得好玩,小家伙自己搁那边尿边咯咯地笑着。一群人到场上就好走多了,刚刚明举才拿木铣铲个路影子出来,一堆人就都挤在那一扎宽的雪沟沟里,那正在尿尿的小孩一看来了那么多人,一下子吓哭了,裤子没提起来就哭着叫娘,娘,俺娘,俺娘,俺娘来啊,可他的娘再也不会回应剩娃了。
死了人可是了不得的大事,还是要饭的外地人,在庄上乃至全大队都是没有过的,就是全公社估计都没有,据听说有要饭的死在路旁的,死在路旁的倒好说,能找到家人的,家人抬了埋了,了事;找不着家人的,给庄上哪个队路边死的,哪个队就出钱弄口薄棺材草草埋了,了事。可死在牛草料屋里,小队里的啊,这可咋办啊!明辉埋怨明举,怎么想起来让个要饭的住进牛草料屋的!明举自知闯了祸,对不起人,大冷的雪天竟冒出一额头冷汗来。
明辉把围观的庄上人都劝散了,嘱咐着,都不要说给外面的人听啊,这可是咱庄的名誉,可得知道轻重!明辉也知道,怎么可能会没有人说出去呢,你看看,不会出一早上全庄人都会知道的,不会出一上午全大队人也都会知道的,得想个法子,人死在俺小队的,怎么弄啊。剩娃看那么多人围着他,哭得更厉害了,叫娘,娘,再怎么喊,就是喊破喉咙,娘也不会来抱他了。可怜的孩子,在场的娘们媳妇没有不抹眼泪的。玉兰擦抹着眼泪,把剩娃搂怀里,乖乖儿肉的哄着,明举就让玉兰把剩娃先带回家和宝旺玩,不要让孩子哭了。当前首要的是得想出个法子来,明辉让会计宇飞吆呼队里几个德高望重的老爷们到草料屋旁边的场屋里商量商量,事出来了,怎么弄好。明举一直愧疚着,也不自觉的跟进去了。大家讨论来讨论去,有的说又不知道家搁哪来,干脆埋了算了;有的说得安排人去山东找死去的家人;大家伙吵吵嚷嚷的,也没个统一意见。毛头大说:又不知道具体地方,山东那么大去哪儿找啊,死人全庄都知道了,还有个孩子咋办?上级早晚要知道,那事可就大了,我说还是得给大队书记领导说,看看怎么弄。明辉觉得毛头大说得有道理,就说,私下里埋了不合适,还是跟大队里汇报,让书记大队长拿出个法子,反正不是什么好事,赶巧摊到了,埋怨谁也没有什么用,这样吧,我去跟大队人汇报,俺四爷你出个面看怎么弄口棺材,钱由小队出,宇飞你先支点钱给你四老太爷拿着,死人不能搁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