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王还在耸拉着脸等他的肥羊上门，杨延宗却是重新忙碌起来，茶摊外总共才六张桌子，又坐满了新一批行商帮客。

    凉茶剩得不多了，杨延宗进屋烧水，路过老王身边时轻声说了句：“其实这样摆个茶水摊，赚点钱也不错。”

    老王没有搭话，去年那对孤女寡母刚接手寨子时，也曾试探地说过让大伙干点正经行业。

    老王摇摇头，心里嘀咕：干了几十年杀人越货的勾当，底子都脏成啥样了，哪还可能去做个良人，你总不能指望寨子里四百多莽汉去当个庄稼汉，生意人吧。

    行是转不了了，大当家还是要大伙抢归抢，尽量少杀人，她说得有几分道理，那些个商旅货船就是咱寨子里养的鸡鸭，鸡鸭全杀光了，哪还有蛋吃。

    既然当家的发了话，打那以后劫船依旧，却很少再要人命。也不怕那些人报官，八百里洞庭三府交界，就是个三不管的地带，真当哪个太守县令吃饱了撑的，剿成了也只是添一笔政绩，要反被咱包了饺子，别说官帽，滋滋，命都要给丢了。

    还别说，自打大当家这个规矩出来，洞庭湖匪收钱不收命的名声也跟着传了出去，这一年来通行货船竟比以前多了不少，被大伙盯上的肥羊，人家也会给一笔银子买个平安。

    大当家又讲，既然收了人家钱，咱就不能让他们在这洞庭水系上出事，这他娘的抢劫反倒成了收保护费。

    传出去没少被江东两淮地界的同行耻笑，不过大伙也乐意，能站着收钱，谁还愿意跟人白刀子进红刀子出拿命去拼。

    大当家人是文弱了点，但她掌舵一年多来，寨子里的变化大伙都看在眼里，以往出去抢一趟带回的东西是不少，也总会捎几具尸体回来，朗山寨不止四百多条莽汉，有家室的人可不在少数，老老少少加起来上千号人，有兄弟死了，看着他们家人悲伤哀痛的模样，心里头也不是个滋味。

    再说大当家这人和善，也不跟人动怒，什么事都亲历亲为，带着寨子里那群娘们养蚕种菜，闲时还教寨里的小娃子们认字。

    大伙以前确实混账，但也不是不明白道理，朗山寨没了鲁老大那时候的豪情快意，大伙反觉着这日子过得安心，自然也就更敬她，也真正把她当成大当家的看待。

    不过老王还是愁啊，这年头北边一直闹饥荒，朝廷为了赈灾加大了对江南的税赋，尤其是商税，老王自嘲一笑，原来把那些家伙当肥羊的也不止咱这群湖匪。

    老王不是富有同情心的主，他愁的是商税重了，最近这来往船只少了许多，保护费可是朗山寨的主要收入，上次回寨子可还见大当家在发愁开销入不敷出了

    杨延宗已经烧开了茶水，摊开锅盖在放凉，外面又有新的过路人在唤茶，老王喊了他一声，赶忙跑了出去招呼客人。

    虽说是不情愿入的匪窝，杨延宗却喜欢上了朗山寨，他甚至都有考虑过要不要把爹娘都接来，想想还是算了，二老在江宁日子过得也还不错，再说家里不只有他一个儿子，也不怕没人给他们尽孝。

    杨延宗已经很少再去回想莲儿，甚至莲儿那张脸都快从他印象里模糊了去，他不愿意承认，那股感觉却骗不了自己，每次见着大当家时那种心跳的感觉，以前只有见着莲儿才有过。

    大当家与他同是江宁人，但他确实是不认得的，一年前自己被鲁老大他们抓回朗山寨，也是她听出自己的江宁口音求的情，自己才能入了这寨子。

    杨延宗不明白为什么会对她产生异样的感情，都已经是个嫁过两次的女人了，但眼见着她对这个寨子的改变，一年的相处下来，这股情愫反而越发浓烈起来，所以前阵子老王回寨，是他主动要求跟出来，希望能够让这股感觉平淡下去。

    杨延宗很喜欢这个茶摊，老王一个劲使唤自己，他也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