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空空的窝棚,看着窝棚里忽明忽暗的煤油马灯,突然心里冒出两个字——鬼火。刹那间一股凉气从脚心直往上涌,继而头皮阵阵发麻。
转身要跑的瞬间,一头撞上了一个身影。
“娃,别慌。男子汉遇事啊,要镇定。眼中的鬼怪不可怕,心里的妖魔才可怕。”
恐惧中的我,听到这句话,突然释然了很多。这个声音是那么熟悉。抬眼一看,老爹爹正转身慢悠悠往梯田外侧的田埂边走去。那里是一个土崖,下面是低一级的梯田。老爹爹在土崖边坐下,拿起烟锅庄上了旱烟。
我跟着走了过去,也坐在了土崖边。
放眼望去,脚底下的梯田一层层向下递减,直到山脚。山脚的外围是黑魆魆的河谷冲击平原,这块全县唯一的川地,延展过从东到西流淌的母亲河,一直接上直戳在地面的陡峭的北山,像铺在两山之间的一块黑色的地毯。地毯上的右前方,是零零星星亮着电灯的县城。西门城楼子,在黑夜中孤零零地耸立着,像个目不转睛看着西方的怪兽。怪兽眼前第一个能看到微弱亮光的地方,是我们庄。它现在就在我的正前方。
这个只有几百户人家的小村庄,我跑遍了每个角落。但今晚却觉得它是那么陌生。那片隐藏在几盏煤油灯下的黑沉沉的土地,不知埋没了多少祖辈的悲欢离合,演绎过多少无法追忆的离奇往事。今天,它仍旧孜孜不倦地释播着人世间的谜团。而这些谜团深深牵动着正俯视它的少年的心。
上天有灵,一个老人消失而又再现,这时又坐在我的旁边。对于心心念念要探寻真相的我来说,这就是希望的开始,但我并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老仇,好一阵子没见你了。”这是我爷的声音,他铺好被褥也跟了过来。
“出了趟门。”老爹爹回答得很简洁,说完故意岔开了话题。“刚才我周遭转了一下,今年豆子长势都很好,后几个月雨水再少点,就能有个好收成。”
“谁说不是,老天爷是养人的,人却要害人呢。山上人今年越发没规程了,我家豆子前几天就被头口压倒了一大片,这两天刚刚扶起来,用草扎了。估计也结不了几个了。”
两个老伙计东一句西一句聊着庄稼,聊着米价面价,聊着今天秋收和明年春播,聊着。盼望他们聊点当年往事的我,看着两杆烟锅子,磕了装,装了又磕,渐渐失去了耐心。
“小元,该睡觉了,咱走了。”不知道了烟锅装了多少次之后,我爷站起身来说。
“快回去睡觉,明天还得上学吧!明晚上来早点,老爹爹给你讲故事。”看着怏怏的我,老爹爹笑着说。
那一晚,我很快就入睡了。梦见了水兵的奶奶变成了狐狸跳进了老爹爹家的院子。
第二天傍晚,刚吃过晚饭,我就迫不及待地跑上了山。老爹爹坐在土崖边抽旱烟。
“娃,过来。老爹爹知道你心细,最近庄里发生的事你都放在心上呢。从今天起,我会讲一个长长的故事给你听,不要问是真的还是假的,更不要多想,这世上很多事是假的,可也没啥事是真的,真真假假谁说得清呢。”今天的开场白和以往不一样。
老爹爹抽完最后一口旱烟,把烟灰磕在草丛里,站起身走到窝棚门口,伸手从里面拿出了煤油马灯,挂在窝棚门的人字架上。我看见窝棚门前有个火盆,里面燃着红红的炭火。
“晚上露水大,来火边坐。”说着,他在火盆边的一块石板上坐下。
我坐在了他对面另一块石板上。
今天的煤油灯,焾子调得很长,灯光非常亮。随着灯焰的晃动,两个被拉得长长的影子,在草坡上翩翩起舞。
“看到上面的山顶了吗?从那里翻过去,再翻过一座山,有一条大道,沿着那条大道一直往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