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前,庐山黄木路外,止步亭中,郑霄人很严肃地对自己的小女儿道:“削翠,世上多无好人,此去庐山,不比家里,没了我与你娘及煌人照应,就须你自己留心,庐山是山河大派,剑最是利,留不得戚戚小人,可人心难测,你心思单纯,年龄又小,所以到了外院,便不要和其他弟子交往,更不要交朋友,还有,每月须向我与你娘报一次家信,若受了欺负,便在家信中写上那人的名字,我让煌人替你找场子,煌人不行,便由我与你娘去,从此三年不得见,切记。”
“小师姑怎么了?”苏来看着忽然呆滞的少女,有些奇怪。
郑削翠从回忆中惊醒过来,红着脸道:“我没事,就是以前从来没人叫我小师姑。”
“以前是以前,今日受了小师姑的银子,以后你便是我的小师姑,这并不是什么值得说道的事,不知小师姑要我做什么事?”
郑削翠两只手捏在一起,低声道:“是这样的,爹爹和娘亲要我每月给他们报一次家信,这月到了时候,我想请你”
“叫我苏苏。”苏来面不改色道。
郑削翠的头更低:“嗯,我想请苏苏帮我到山下寄一封家信。”
苏来道:“这有何难,小师姑身为外院弟子,当以三年后的登庐测试为重,以后若有这样的事,尽管找苏苏便可。”
郑削翠浅浅一笑,将一份已封好柳树胶的书信交给苏来,书信的正面居中写着一个笔画肆意无度的“郑”字,左下角竖写“琼山古道第八大道郑府收”。
琼山古道,貌似是个很了不得的地方,苏来挑了挑眉,便听郑削翠道:“苏苏,你什么时候下山?”
“现在便可。”
“那你快去快回,有什么事,就到听花楼找我,我住第三个小屋。”
郑削翠说完这句话,即刻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或是因为离得太急,被脚下石子绊了,差点摔倒在地。
苏来哑然,心道小姑娘看起来真得很善良单纯,若能从她手里偷学到剑楼剑典,以此磨砺剑道心也并无不可,可想了一会儿,苏来便摇了摇头,不说小姑娘愿意不愿意,单看剑楼中剑典浩如烟海,小姑娘能不能记住,都是一个很大的问题,就算记住,也可能会与剑典真正内容相去甚远,一个不小心就自己就得练死,而且庐山外院人虽不多,可做这样的事,实在太过无耻冒险。
将洗干净的碗碟放到厨房,苏来便来到宿阁管楼。
“下山?”对于苏来的到来,公羊珏还有些惊讶。
“是,昨日上山太急,将一些东西落在了镇子里,所以恳请公羊管事准许我下山,将那些东西带上来。”
“非要不可?”
“并非非要,却是一些舍不得的东西。”
“不舍得便不要舍。”
公羊珏点了点头,想了想,又道:“炉石镇西首有一家酒肆,穿过长街西巷便能看到,酒肆的老板娘姓西门,我原想明日去一趟,你既要下山,便代我去,问她我要的酒酿好没有。”
苏来没有理由拒绝,出了管楼后,便径直走出外院,又走片刻,他眼前出现了一道木阶,木色泛黄,如隐喻流动的黄玉,又如崩腾不息的黄河水,表面密布浅淡不一纵横交错的纹路,这条路叫做黄木路,是连接庐山上下的唯一一条路,苏来上山时,走得正是这条路。
当时他只觉得走在这条路上很舒服,这种舒服不是因为路的平稳,而是来自于身体各处的舒服,就仿佛全身泡在温水之中,正因如此,苏来才能以无比疲惫的身体爬到离地面五百丈高的庐山外院。
苏来仅仅以为这是一条走起来很舒服的路,却哪里想到,庐山的人,岂会因为舒服而铺这样一条路。
黄木,以木色取名,乃是生长于长城边界的一种特殊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