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在家里排行老二的我,终于读完高中,憋足了劲去参加高考,尽管我使出浑身解数,结果还是名落孙山。
那时候,国家的方针政策是面向农村,尤其像我这上中农成分的青年更是不允许复习重读。我当时万念俱灰,极不情愿地踏上了被六月太阳晒得烫脚的回家路。
我哥看我沮丧的样子就陪了我好多夜晚,真是推心置腹,夜雨对床,孜孜不倦,语重心长,说了许多足以使我起死回生的温馨话。最后还对我说:‘兄弟呀,人不论到什么地方,只要用心学习,安心工作,勤于劳动,干什么都能出人头地,都能成为有所作为的人。当农民就当农民吧,农民对国家,对人民同样有贡献。人们不是都再说:‘劳动是光荣的吗’,你应该想通才是。
我当时哭丧着脸说:‘漂亮话是那样说的,真正作到这一点就不容易啦。我长这么大没干过啥活,最害怕夏天啦,看见那火辣辣的太阳就发晕。在我上小学的时候,学校每到夏收就放忙假,也叫学生回家支援农业。母亲让我去给父亲送水,我看到父亲晒得像非洲黑人似的,满身满脸尽是灰尘,头上戴着个破草帽,汗水把全身仅有的破短裤全溻湿了;整个人弯得像弓似的,拉着装满麦子的架子车,摇摇晃晃地往生产队的场里走。
架子车装得像小山一样,人被下垂的乱麦子盖住了大半个,站在路边的我怎么也认不出父亲来。父亲却从我提的瓦罐上认出了我,他停了下来,双手接过瓦罐,张嘴就喝,咕嘟咕嘟一口气,就把半罐子凉开水喝完了。他呼哧呼哧地喘着气把罐子递给我说;‘孩子,天太热,快回去好好读书吧。长大以后千万别当农民,顺子,你可要记牢哩!’说完,又去拉那小山似的架子车。
我回身走了几步,又转过身走到车子后边,左手提罐,右手使劲地去推车子。车子明显轻了许多,父亲知道是我便高声喊道:‘孩子,少使点劲,拉麦子的车子不能太快,小心倒了。’我小心翼翼地帮他把车子推到场里,还没走到麦垛跟前就掉下了一大堆。
父亲把剩下地拉到麦垛跟前,用铁叉一捆一捆地扔到高高的麦垛上。然后推着空车子,去把那倒在地上的麦子重新装上车,全部垛好以后才把车子拉到树荫底下,自己往车辕上一坐对我说:‘孩子,快回去复习功课吧。人一辈子干啥都行,可不能回家当农民呀!’
我看他累得不像样子,心里难受地说:‘爸,你也回家歇歇吧。’
父亲说:‘你先走,我还得拉几车。农民就是这命,再苦再累都得撑住着干。’后来,我又到场里去过几次,看到农民都是在铄石流金的太阳底下辛苦辛苦地干着,我就决心好好读书,发誓不当农民。
可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还是没考上大学,还是要当农民,我不甘心呀!我不能像父亲那样辛苦地活着,要是那样活一辈子,还不如与世长辞,早点结束自己生命。”
麻将婶边吃边插话说:“把它家地,你那时要是当了农民,我麻胖胖也不会嫁给你。那时候的姑娘娃,谁能看上你这上中农成分的农民呀!把它家地,现在多嫌开我啦一一一一一一一”
桃花害怕说出事来,连忙把筷子擩在碗里,打断婆婆的话说:“唉,那时候的农民,确实太辛苦啦。听说以前都是用碌碡,连枷,碾打麦子哩。到我记事的时候才实行了大包干,有了脱粒机,用脱粒机打麦就得几十个人,大家都互相帮忙。
那时候,我爸当兵还没回来,我妈一个人黑明昼夜地帮忙打麦,有一回三天三夜没睡觉,把人瞌睡得靠着麦垛睡着了。我到场里去找她,打麦的那些人都被麦灰扑得没鼻没眼,根本认不出那个是我妈,我就一个一个地去叫,人叫完了也没有我妈。
脱麦的主人家这才发现少了个人,连忙去找,满场寻遍了也没见人。最后,终于在麦秸堆里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