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您现在想吃饭了吗?
老人很费力地把脑袋回过来,点了点头。
女人放下老人的手,起身走到病床的另一端,弯腰摇动着病床下的旋柄,老人头部那一边慢慢升高了。现在,老人半躺在了床上,女人很快绕回来打开了床头柜上的饭盒,一股土豆丝的香味在整间屋子渐渐弥漫开来,这股香味也让躺在床上的我吞了一口口水。
女人又从柜子里拿出一瓶豆腐乳,拧开盖子摊在桌子上,她把土豆丝和豆腐乳掺和在一起,用汤勺把饭菜送到老人的嘴边。老人只嗅了一下,就又把脸偏向了我这边,他似乎没有一点儿胃口。我看见老人的喉部在剧烈地蠕动,那是一种肠胃出现剧烈反应后,难受得想要呕吐的感觉。
同时,我又看见了女人眼中闪亮的泪光,那种泪光应该是一种倾尽了全力而又无法改变命运的悲伤的泪光。
我不忍再看下去,转身拿起了身边的手机。
周暮雨又给我发来信息了,她说她今天下午就要返回省城,想约我晚上吃顿晚餐。
我看了看放在床头柜上的那盒快餐,摇了摇头,苦涩地笑了。
我给她回复信息说,我现在正忙呢,没有时间。
寒笙,你晚上一定得来,请你过来,我不只是想请你吃顿饭,有些话,有些事,我都得同你说说清楚了。你就这么痛恨我吗?这几年,我每次到你们市局,你都躲着不见我。寒笙,请你记住,我们曾经那么地相爱过。
真的,我来不了,抱歉。
我发出这条信息后,将手机丢到一边,无助地晃动了一下脑袋。
你说,我怎么会痛恨周暮雨呢?我是觉得自己亏欠于她的太多啊!
鄂西市的公路修到岭山镇上后,也算是修到了尽头。镇子上每天只有一趟班车与市区相通,下午的时候,从市里发出的班车经过几个小时的颠簸来到山里,在山里过夜之后,早上把要出山的山民带到市里办事,办完事的山民就会随着另一趟进山的班车返回。
岭山镇的整个镇子并不算大,只有一条街道,说是街道,其实,也就一家百货商店和几家小餐馆,而镇子上的那家百货商店算是这里最好的去处了。而我所任教的岭山高中座落于岭山镇街道对面的峡谷之中,岭山高中与镇上的街道有一条狭窄的碎石路相连。每到周末放学的时候,整个街上就会难得地热闹起来,百货商店里便挤满了岭山高中的师生,不管是有钱还是没钱,大家总是要到那里去转转。
岭山高中总共只有三个教学班,百来名学生,十几名教师。由于地处偏远的大山深处,学校想从山外引进教师就显得尤其困难,学校现任教师年龄的都已经偏大,我算是近三年来唯一分配进来的大学生。那时候,我常常想,要不是大学毕业的那年暑假我整天赖在老家的床上,我也就留在鄂西市区了,也是不会回这偏僻的大山里的。
那年被分回到岭山高中之后,我的意志一度消沉。岭山高中的李校长是我当年的班主任。我到学校报到的那天,李校长在办公室里当着全体教师的面,拍着我的肩膀说,小郑,我代表岭山高中全体师生欢迎你,欢迎你加入我们岭山高中这个教师集体。
听了这句话后,我很不高兴地撇了一下嘴。我就像一个不听话的孩子,在没有达到自己愿望之前发着犟脾气。
李校长当然是看见了我的样子的。他俯下身子,在我耳边悄悄说,小郑,你可别不高兴,你还年轻,前面的路很长,年轻的时候受点苦可是好事情。你好好干,会有机会出山的,等到有了机会,我决不拦着你。不过,我可得告诉你,你在这山里呆一天,你就得对得起这山里的孩子们一天,你的工作就不得马虎一天。
我很不情愿地点了下头,算是答应。可那时的我心中就只有一个念头,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