疾风吹了整整一夜。

    围绕在大理寺周围的重重火光，已不复初时的猛烈欢腾。连同那些倒映出来的剑影刀光，似乎，也柔和了太多。

    大雪，早已停下，原本漆黑的夜空，不知从何时起，星河灿烂。无数长夜无寐的民众兵卒，疲倦了声嘶力竭的呼喊与厮杀。很多人，或坐或卧，抬头仰望着这千百年来从未有变的苍穹。

    每个人都有着一个梦，或长或短，或温情，或静谧，大多都对得起此时此刻，这短暂的宁谧时光。

    然而，苍穹虽是亘古未变，但人世种种，却从不坚牢。尤其是那些美好的，太难永恒。

    大理寺的府门，吱呀着，再一次打开了。

    围着篝火，一夜愁眉的姬如晦，在这寂静中，听得那微乎甚微的响动，却是犹如听到了一串滚滚炸雷，几乎是蓦然起身。然后，怔怔的望向那漆黑处的影影瞳瞳。

    整齐c划一，这是入眼的第一印象。依旧器宇轩昂的卫队，当先走出府门来。长枪大戟，笔直如林，带着浓浓的战意，阵列而出。

    这样一支其实早已疲惫，甚而被连日厮杀得精疲力竭c残破不堪的队伍，甲胄兵器上大都已经出现了明显的残损，却依旧滔天战意，每个人，神情肃穆尽可能的拖着还能维系的残躯破甲，步履如一的潮涌而来。

    这一切，使得姬如晦身后，那些整个帝国中最负盛名的御林卫队，也为之惊诧了。甚而，这些从各地边军，烈士遗孤中挑选而来，常常自诩久经战阵血统纯一的将佐们，在这一时刻，也都木然瞩目，完全忘记了该有的整队应敌。

    其实，这儿的每一名军人，在他们的内心深处，都为此真正的百战雄师而骄傲，却同样的，也都为此，而深感自惭形秽。

    前行的卫队，一直没有改变既定的步速，那样沉缓，却来势笃定。围城的军队中，出于对阵沙场的本能，终于有黑头的士卒，禁不住握了握手中的利器，茫然抬眼看向周遭的同袍。

    反应过来的将佐，这时候，求助的目光，渐渐统一的望向了正对着府门的姬如晦身上。他感受到了压力，同一时刻，也做出了相应的，甚至是得体的应对，他缓缓的抬起了右手。顷刻，毫无迟疑的下达了命令。

    “整队。”

    大军中，一声沉闷的鼓响，随后，随行的鼓阵声如急雨。

    “大风。”

    全军将士，从胸腔里迸出一声呐喊。

    刀枪剑戟，人马嘶鸣，全都影随声动，齐刷刷列队面敌，一致指向这些仿佛是从大理寺的地底下爬出来的昔日同袍们。

    姬如晦终于缓了口气，额头上的冷汗没有过多的渗出来，当然那只高高举起来，意味着命令攻击的手臂，也没有迅捷果断的挥下。

    五十步外，战场上战阵接敌的最后礼节距离。那群在如此阵仗中，没有半分怯意，甚至连眼皮都没有一个人翻动一下的队伍，停了下来。

    领队的一名高级将佐，一身血污，独自一人，举着卫队大旗——纯黑的布面上，一只吊睛白额猛虎，一行隶书，工整写着“五军大都督”大字。单手按着腰刀，孤身离开阵列，朝着姬如晦徐步而来。

    姬如晦连忙摆了摆手，这一刻，他大致明白了，也理解了这支队伍这一连串举动的意义。

    “末将周启然，奉北平郡王，五军都督府大都督令，率都督府卫队全体，向康王世子姬如晦将军，卸甲。”

    来人，不跪，不拜。声如洪钟，音传千里。只有到了这一刻，那群列队候命的黑脸士兵，才无不悲愤的抬起脸来，克制而悲怆的展露着他们此刻最真实的情绪。将灼热的目光投向那位代替他们说话的人，随后又不约而同的死死盯着那面熟悉的旗帜。

    姬如晦没有更多的表示，同样，惊警如他，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