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醒来是在十天以后,屋里的气息一如往昔,好像多年以来每一个清晨我醒来的样子。
狐九坐在窗子边上,看了我半晌,才哑着嗓子道:“你总算还活着。”
我还活着?难得,我死过吗?
其实早就该死了,如果不是我不会惹出这么多祸患,如果不是我不过搅得风云不宁。
狐九说,那日清晨他按照计划与觅音一道送亲,到了碧海灵宫才发现坐在轿子里的那一位根本不是我,而是白尽雪。
可笑的是,一场婚礼,新郎新娘都缺了席。
这样也好,白行歌没有赴约,云桓也没有守信。谁也不知道这对看似恩爱的新人为何在大婚之日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知道那一天神界连丧两位上神,大喜瞬时变成了大丧。
狐九说当他得到东华帝君的通知,匆匆赶往招摇山已是三日之后的事,彼时东华帝君正忙着处理灵凰上神的丧仪,只好托了狐九来劝我,可惜的是,我早已谁的话都听不进去,只面无表情地紧紧抱着顾归尘的尸首,不知在说些什么。
狐九在露水台陪我坐了七日,整整七天七夜的不眠不休,直至最后一刻,顾归尘的魂魄湮灭成灰,连着一具肉身都化作尘埃颗粒,我发疯似的哭着喊着,却抓不住最后一缕关于他的痕迹。数百天兵破了七日都未能砸出一道缝隙的结界,在一瞬间崩塌,而我早已不成人形。
悲伤过度也好,心灰意冷也罢,我早已麻木地没了感情。
狐九肿着一双桃花眼,大约也是很久没有合眼的缘故,眼下乌青一片,叫人完全分辨不出,这便是曾经风流倜傥的妖皇大人。
“我睡了……许久吧?”我揉着额头,将头靠在墙上。
“十天。”
“外面已经……”我想起那一日东华帝君的话,想起狐九绝望的神情,想起远在万里之外碧海灵宫里那个等我的男人,心里隐隐作痛。
“外面如何,你都不用管。这里是青丘山,是妖族之主的封地,没有天君的均旨,谁也进不来。”狐九倚窗而立,半明半暗的光衬得他愈加憔悴。
“归尘,到底还是走了。狐九,你会不会和他们一样恨我,恨我连最后的体面都不给他?”
狐九的目光有一瞬的凝滞,然而终究化作了一丝哀愁,“我想,你替他做的决定是最好的。”
“五万年前,我便好奇,你究竟是怎样一个人,才值得他赌上性命去保护。这五万年里,我们朝夕相处,已成挚友,可到了现在,我才终于明白,他待你好,不止是值不值得,更是愿不愿意。”他唇角紧抿,半晌却微微漾开,“他到底是愿意的。”
“若是换做我,我也不愿他一个人躺在漆黑冰冷的棺材里,享受着所谓上神的尊荣。人死魂灭,除了无尽的孤独黑暗,哪里还有什么体面?”
狐九行至床边,默默地循着床沿坐下。我知道狐九与顾归尘之间总有些恩怨瓜葛,但人已死,活着的人除了追思还需要纠结什么呢?
“狐九,云桓帝君那里……如何了?”酝酿良久,最终还是问出了口。
我欠的何止顾归尘一个人,我欠云桓许许多多,小至人情大至性命,从前我还能拿一份感情用一生去还他,如今我白行歌已经一无所有,又该拿什么偿还?难道,我错过顾归尘一次,这一回又要错过云桓一次吗?
“碧海灵宫的事已经交由觅音上神和林扶上仙处置,云桓帝君在大婚当日不知去向,还好,悔婚的也不止是你一个人,行歌,你不必太过内疚。”
还好……什么叫还好呢?我这一生里最接近幸福的时刻,却在一念之间被打回原形,只是我原本就什么都没有,又何苦妄想什么都拥有呢?
“这件事,追根究底是我有错在先。即便云桓临时后悔,也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