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一整夜的雨,清晨总算没了雨声,当东边第一缕阳光照进露水台的窗子,屋子里燃了一整夜的红烛渐渐熄灭,金色的光芒柔和透亮,照着顾归尘的脸上,叫人不忍离开目光。可是,我的顾归尘,他再也看不到了,这样好的阳光,这样好的日子。
远处传来阵阵哀钟之声,三十六鸣丧钟,上神仙逝。
露水台的门是在片刻钟后被打开的,来人是顾归尘的仙使——青衣,他似是有所准备,身上只着了一件素衣,连着束发的缎子皆是纯白素镐。
他看见我,眼神一滞,略显惊讶。大概我与顾归尘这副模样的确有些让人惊异。一个身被喜服、凤冠朱钗的女子,抱着一具上神的尸体,诚然诡异得很。
“上神已去,请行歌大人节哀。”青衣毕恭毕敬地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算是回报与顾归尘主仆多年的情分,我没有理会他,只顾自抚着顾归尘即将僵硬的脸庞,麻木地抱着他。
“按照仪制,三清上神师承蓬莱仙岛,仙体理应交还给蓬莱掌门人,丧仪也该有蓬莱中人操持,还请行歌大人配合。”
我瞟了他一眼,一动未动。
青衣顿了顿,继续说道:“小仙知道您对上神用情至深,可神族有神族的典仪,上神逝世,天界三十六鸣丧钟已响,七日之内便要将上神尸首入葬,七日之后魂魄散尽,尸首也湮灭成灰,便是一场丧仪也做不得了。”
“行歌大人,小仙求您,放开上神吧。三清上神身前乃神族上神之首,死后也该存一位上神的尊严,您不能这么自私。”
“我不给。”话语僵硬,连我自己都吓了一跳,“我不会让他一个人躺在冷冰冰的棺材里,我在这里陪着他。”
“上神已仙逝,请行歌大人莫要执念!”
“你给我滚出去!”起手一挥,青衣竟被我震得老远。
青衣被我一把甩到廊柱上,只听他低声**,眉头紧皱,勉强扶着廊柱站起,“行歌大人,即便小仙带不走上神的尸身,蓬莱仙岛自也不会罢休。”
“谁都带不走我的归尘,谁都不能!”露水台的门被我紧紧闭上,四周已架起层层结界,我低头依着顾归尘的脸庞,柔声道:“归尘,我不会再让你一个人孤零零的……”
三月二十一,大吉,宜嫁娶,宜丧葬。
这一天,是云桓帝君与白行歌的大好日,却也是这一天,天界响彻三十六鸣丧钟。
几个时辰后,露水台的门又一次被人打开,一身华紫的男子站在结界之外,将他的苍何剑直指我,我的师伯——东华帝君,做不成我的证婚人,却要做顾归尘的收尸人。
“行歌,你我同出一门,论起辈分来,你还要唤我一声师伯,你师父既已仙逝,便没有不办丧仪不入丧葬的道理。听话,收了结界,将我师弟的尸首交出来吧。”顾归尘从小由其师元始天尊和东华帝君抚养教化,对于这个师兄,他素来是很亲近的,可即便是东华帝君,我也不会让步将顾归尘交出去。
我抬头看向他,旋即又低下头,轻念咒语将结界更加固了些。
“今日,无论谁来,我都不会妥协。”目光一片死灰,仅余了些执念依旧燃着,“除非,你们踏着我的尸体走过去,大不了,我陪他一起死。”
东华帝君倚剑而立,面无表情的脸上仿佛挂了一层霜,冰冷得好像北俱芦洲千年寒冰。“白行歌,你即便不为自己想,便不为归尘想一想吗?”
“生而无形,死而无状。凡人总羡慕神仙,可我们从生到死都逃不过湮灭成灰的结局,你便真的忍心看归尘连一块墓碑一座坟冢都没有吗?”
羽睫微颤,我睁开眼,望着顾归尘泛白的脸庞,心里忽然氤出一丝歉意,这歉意是内疚,是惭愧,是多年来不曾蔓延出的心酸。我欠他良多,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