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如意一口气说完这么多,容色有点疲惫,只觉得眼皮子沉重得好像灌了铅一般,自知大限将至,这一生没什么遗憾了,唯独非儿落入魔掌,不知道那姓虞的要如何折磨他,终究不得安心。
他眯着眼睛,没休息几下,忽然想起一件事,又猛地睁大眼睛,精光暴射,整个人也顿时鲜活过来,俨然回光返照。
“云儿,说到白云茶庄的灭门惨案,上次出门,其实我还打探到一个消息,一直忘记跟你说。”
“什么消息?”
白如云心中冷笑,以曲伯父你滴水不漏的算计,只怕不是“忘记”那么简单吧。
“灵枪门,是白云茶庄灭门的帮凶,你知道么?”
白如云目露凶光,狠狠咬牙:“化成灰都记得。”
这三个字顿时令他想起朱蛮和老笔头,又连带想起婉儿,想到她疯疯癫癫,下落不明,不禁心中黯然。
“灵枪门,也被人家灭门了!”
“好啊,恶人自有恶人磨,现世报,来得快。”
白如云拍掌称好,欣喜老天爷终于开眼,爹娘泉下有知也该有几分安慰;没拍几下,倏忽想起灵枪门被灭门,唯一的线索断了,日后去哪里寻找那四个罪魁祸首?
“是何人所为?”
曲如意摇头:“没人知道他的身份,只看见他戴着半张面具,那半张面具……”
他欲言又止,神色古怪,那面具着实措辞难以形容,遂以食指作刀,笔直的从眉心、鼻梁、嘴唇划到下巴,仿佛将整张脸从中间劈开。
世间那有这样的面具?
“还有,他用的是左手剑法。”
白如云的心窝登时砰砰乱跳起来,一股喜悦涌上心头,几乎要跳将起来:“是爹爹,爹爹还活着?”
曲如意又是摇头:“那就不得而知,但是他并非孤身前来,还带了一个男孩呢,和你年纪差不多。”
白如云满腔喜悦登时被冷水浇灭,足足愣了好一会。爹爹是孤儿没有家人,也从未提过有什么同门师兄弟,又是一个谜团。不过那半张面具和左手剑法如此独特,将来碰上,应该不难辨认。
“云儿,我告诉你这个消息,礼尚往来,你也帮我传个话儿。刚才那坏人名为虞占魁,心机深沉,他抓走非儿,必定有大大的阴谋。你将来见到非儿,务必将事情真相原原本本告诉他,莫要受坏人蛊惑。”
“传话倒是不难。”白如云沉声道,“只是那姓虞的武功高强,侄儿自身难保,如何能接近阿非?”
曲如意眯起眼睛,忽而仰天哈哈大笑:“好侄儿,学会讨价还价了。我琴魔的《如意幻魔手》完完整整传你不难,只需你将我夫妇连同琴箫一起合葬。我答应过你伯母,生要同裘,死要同穴。此事办好,我泉下有知,自有办法传授你心法。”
连尸体都埋了,还有办法传授心法?白如云心中冷笑,尚带稚气的脸庞挂着一抹超乎年龄的老练,如此诡秘。
“曲伯父当真把侄儿当成三岁孩,那些妖啊鬼啊吓唬人的玩意儿,侄儿早就不信了。你不想传授武功便罢了,何必消遣我。”
曲如意也不辩解,桀桀冷笑,大有针锋相对之意。
妻子安详的躺在怀抱,睡得如此香甜,再也不会醒来了。他替她将额前飘散的几缕长发捋到耳后,脸蛋青,嘴唇白,淡淡的眉毛,还是那么美,遂低头深深在那冰冷的嘴唇吻了一下。
“阿仪,说好的,你死了,我也不独活——我来陪你了!”
只见他举起巴掌,狠狠击在自己头颅,浑身哆嗦几下,再次软塌塌的躺倒,头破血流,这次死得不能再死了。
一代琴魔,了此残生。
落山风呜呜吹过,似乎在述说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