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的何福,给胡大爷请安。敝四特地叫小的迎接,轿子在门口, 请胡大爷就动身吧!”说着递了一份帖子上来。
帖子写的是:“即夕申刻奉迓便酌。”下款具名:“教愚弟何桂清谨订。”
“喔!好,我就走。”胡雪岩回到屋里,只见阿巧姐已取下一件马褂, 作势等他来穿。
“留你一个人在客栈里了!”胡雪岩说这一句,忽生试探的念头,“等 我到了那里,请何老爷来接你好不好?”
这应该算是作绝顶荒唐的念头,主客初会,身分不同,离通家之好有十 万八千里,就算一见如故,脱略形迹,而她是“妾身未分明”,怎能入官宦 之家?再退一步而论,就算是有了名分,胡家的姨太太,也得何家的内眷派 人来接,怎么样也不能说由“何老爷”来邀堂客!
因此,阿巧姐的表情应该是惊异,或者笑一笑,照苏州人的说法:“亏 你想得出!”甚至,置之不理。表示无可与言,亦在意中。而她什么都不是, 只这样答说:“不好意思的!”
是怎么样的不好意思,就颇耐人寻味了。胡雪岩便报以一笑,不再说下 去了。等坐上轿子,心里还一直在研究阿巧姐的态度,他很冷静,就当估 量一笔有暴利可图,但亦可能大蚀其本的大生意那样,不动感情,纯从利 害去考虑。
考虑到轿子将停,他大致已有了主见,暂且搁下,抖擞精神来对付这个 新jiāo的贵人。
何桂清是借住在苏州府学的西花厅,厅中用屏风隔成三间,最外一间, 当作“签押房”,接见是在第二间,书房的格局,布置得雅洁有致。胡雪岩 到时,他正在写大字,放下未写成的对联,欢然待客。但见他穿一件枣宁绸 的夹袍,外套一字襟的玄色软绘坎肩,戴一顶六角形的折帽,一种像扇子样, 可以折起来,置入衣袋中的瓜皮小帽,这副打扮,哪里像个考秀才的学台?
倒像洋场中的纨绔。
“雪岩兄!”何桂清潇洒的将手一摆,“你看,就你我俩,无话不可谈。”
作此表示,非同寻常,胡雪岩相当感动,但也格外慎重,“云公,”他 以端然的神色说,“雪公把信jiāo给我的时候,特别叮嘱,云公如果有什么吩 咐,务必照办。这句话,我亦不肯随便出口,因为怕力量有限达不到。如今 我不妨跟云公说,即使办不到,我觉得云公一定也会体谅,所以有话请尽吩 咐。”
这话已经说到头了,何桂清也就无所顾虑,很坦率地说:“黄寿臣是我 的同年,他如果不走,我不便有所表示,现在听说他有调动的消息,论资格, 我接他的缺,也不算意外,所以雪轩为我设谋,倒也不妨计议计议。不过, 费了好大的劲,所得的如果是‘鸡肋’,那就不上算了。你看,浙江的情形, 到底怎么样?”
胡雪岩不懂“嚼之无昧,弃之可惜的”的“鸡肋”作何解?不过整段话 的意思,大致可以明白,是问浙江巡抚这个缺分的好坏。
“浙江当然不如江苏,不过,有一点比江苏好!到底还不曾打仗。”
“虽未打仗,替江南大营办粮台,还有安徽的防务,也得帮忙,为人作 嫁,颇不上算。”
“这也不见得。”胡雪岩答道,“如果是个清闲无事的缺,只怕云公亦 示必肯屈就。”
“这倒是真话。”何桂清颇有深获我心之感,“我这个江苏学政,照承 平时候来说,也就仅仅次于‘提督顺天学政’,这是因为京畿之地,论人才, 又何尝及得上贵处江南?所以江苏学政的是否得人,关乎国家的气运,人才 的消长。谁知两百年来,我适逢其会,遇上这么个用兵的时候,如今是只讲 战备,不修文治,加以地方沦陷的很多,我原可躲躲懒,但此时不讲培育, 战乱一年,人才中断,那就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