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啦!妓女也献身事业,几乎所有的黑人女仆也在做同样的事情,但人们的想象力再丰富也不会把她们叫贵妇人。”她脸上露着逗趣的微笑,明亮的眼睛直盯着他的双目,好像在激他反驳。
保罗呷了一口上等白兰地,但没有吭声。
“在南方,”她继续说,“贵妇人的定义包括的范围要广得多。首先,她的家庭背景必须确当——这是任何钱财无法买到的,只有靠继承,就像王子继承王位一样。不错,还包括有得体的举止,但举止再得体,再高雅,如果先辈不合格,她也不能成为真正的贵妇人,但我不能指望一个北方佬能理解这些。”
不知她是不是又在激他说话。可惜她不知道,他对南方贵妇人的条件一清二楚,根本不用别人来讲。他的第一个妻子西尔法德博瓦丝就是个典型的贵妇人,属于西班牙后裔的一个名门望族。西尔法德绝不会邀请一个男人在无仆人或第三者陪同的情况下到屋里喝酒,不管这男人属何阶级,高贵还是卑贱——这样做是绝对不可想象的!谈话也绝不会像克里斯蒂娜现在这样随便。她的举动肯定有问题。眼睛里还放着异样的光
她好像看出他在想什么,便笑道:“我有点喋喋不休,唠叨个没完,是吗?样子很傻,根本不像贵妇人。这是因为神经太紧张了。每到一天结束时我都感到疲惫不堪,精力衰竭。什么都消耗光了。一到夜里我就想哭,但感谢上帝,我有药,挺管用的。”
她说着向墙边的一个支架走去。步履缓慢姿态优美,与她白天在伤员间走来走去时的振作又紧张的神情大不一样,她从支架上的一个银盘中拿起一只棕色的小瓶和一把羹匙,掀开瓶塞,把里面的东西倒满小勺,扬头吞服下去。然后又饮下一勺,并以最不像贵妇人的方式舔光勺上的残液,才放回盘子。她转过身,神态茫然地对着保罗辗然而笑。
“要不是我有这药,”她轻声说,“我会发病的。”
“您吃的是什么药!夫人?”
“不过是镇静剂而己,是可爱的老大夫斯坦伯里给我配制的。我只在晚间服用,目的是想从白天的恐怖景象中解脱出来,它对我有奇效”她的肩头猛地一耸,好象突然感到寒冷似的。“可我今晚不想讨论药物和病理问题。我非常清楚,整日看到的那些可怜的伤员实际上都已是半死的人,他们再不可能恢复原来强壮的身体和旺盛的生命力。他们为国家贡献了美好的青春年华,永远永远不可能再索回。想到这些我晚上能哭泣几个小时,这是多么可怕的代价——但为了什么呢?我己经不相信我们还有机会赢得这场战争。可我们还在付出这种代价!我们光荣的青年们都在白々地牺牲,许多人还没有开始生活就已死去剩下的既便能活下来也都变成四肢不全的残废,再不能享受生活的全部乐趣。”
她边说边开始焦灼不安地踱起步子,宛如一只在铁笼中来回打转的美洲狮:“我好像总离不开这个题目,是吗?这正是我今晚叫你来此的主要目的——请你帮助我忘掉战争。我多想谈点别的呀,尤其是跟个男人说点快活事!跟一个健全的男人”
保罗越发觉得不安起来,“您不能跟奇弗斯或斯坦伯里大夫谈点快活事吗?”
“可怜的奇弗斯不是我指的那种男人,兰登斯坦伯里嘛——他不过是个男人的干壳”她停在他面前,轻々扭动着腰肢,目光向下凝视着他。嘴唇咧开,露出微笑。
“可是你,医生,逃出了战火,身体完美无缺,请站起来,立直,神气点,让我瞧々。”
在这种情况下,保罗不知如何是好,只想给她打个趣儿,便放下酒杯,站了起来。“夫人,您瞧吧,”他咧嘴笑道“我身上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她呆望着他,好像喝了甜蜜的销魂剂似的:“但你错了!我今天看见你光着脊梁这是我几个月以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