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晚,华灯初上。婚礼流程走了大半,沈墨翎被送入了洞房,之余姚青一人在外和宾客们周旋宴饮。屋内屋外张灯结彩,菜肴和美酒如流水般呈上席来,满堂欢声笑语。叶从恩拒绝了二师兄玉兆珩叫她过去坐在望御门那桌的邀请,自己捡了一张角落里的桌子坐了,半个身子隐在黑暗之中,静静地自斟自酌起来。她面前摆的是越州翠茜县出名的清荷酒,名字听着清淡,入口却十分辛辣,可又偏偏芳香馥郁,回味甘甜,让人留恋。叶从恩曾经自认酒量不浅,但去年在碧湾村那次的醉酒却让她不敢再多喝,后来每每饮酒也十分节制。只是此时此刻,她实在是无法再克制。心里乱得好似一团麻,她只想一醉解千愁。
酒液碰撞着玉杯,在灯光映照下泛出迷离的绿色。叶从恩陆陆续续喝了有七八杯,头已经有些晕了,但神志却反而越来越清醒。她在暗处看着一桌桌敬酒的姚青,他脚步还算稳健,但脖子和脸上却泛上了一层酡红,也不知是红烛的光焰映射,还是酒意的上涌。他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长袖善舞,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赢得身边宾客的欢呼叫好,但叶从恩还是觉得他很孤寂。这个人就如同岩壁上的雪松,周身总是带着一层无形的屏障。她恍惚在想,这种心狠到连手足都能杀害的人,午夜梦回,是否也会有悔意?
正胡思乱想着,突然她余光一瞥,看见身边走来两个人。定睛一看,只见是一对身着蓝衣的青年男女,像是夫妻模样。那男子三十岁上下,长得清癯儒雅;女子则要稍稍年轻一些,生得一双秋水美目,手中还抱着一个红色襁褓。男子微微作了一揖,彬彬有礼地问道:
“敢问姑娘这里可有人坐?”
“哦,没有。两位请坐。”叶从恩连忙还了个礼,又替那女子将身边凳子拉出了些许。女子微笑着欠了欠身,却是坐在了离她稍远一点的位置上,把叶从恩身边的位置留给了丈夫。那丈夫也不推辞,就靠着叶从恩坐下了。叶从恩闻见他身上有股苦甜的药草气息,不知怎么就很喜欢那个味道,觉得心神都在其中安宁了许多。那男子落座后便自然地开口道:
“在下秦翊,这是内人和犬子。我二人都曾是千影教中人,现在州府的白兰坊荣芳街开了家小医馆,叫芳草斋。”
“原来您是大夫?失敬失敬。”叶从恩自幼习医术,对大夫自然十分尊敬。她见秦翊夫妻二人都从容有气度,那襁褓中熟睡的婴儿更是玉雪可爱,顿时生出了诸多好感。她见秦翊已经自报家门,于是也说道:
“小女子姓叶,菏州人士,是望御门弟子”
“叶姑娘不必多言。这些在下都知道。”秦翊缓缓说道。叶从恩心中一动,但心思一回转,却好像马上明白了什么。她有些不确定地说道:
“难道,您”
“实不相瞒,我二人都曾是前教主洛戎的亲随。先前姚青故去的那位教主夫人秦离,就是我的妹子。”秦翊见叶从恩脸上隐隐有惊讶之色,但又很快恢复如常,心中暗暗赞叹了一句,自己则平静地说道:
“不过这些都是陈年旧事,现在我二人已经脱离千影教,此番也只是为找您而来。”
“找我?”叶从恩睁大了眼睛,却又忽然感到一阵头晕,连忙以手扶额,难受地皱了皱眉。秦翊见状,从腰上解下一个小袋子,取出两粒丸子递给她。叶从恩知道是解酒药,直道了声“多谢”,取了杯茶囫囵咽了,顿觉一阵清凉,脑海中瞬间清醒了许多。秦翊一边收起袋子一边说道:
“清荷酒后劲甚足,但又偏偏味道甘甜,惹人贪杯。估计今日宾客们回家之后,都要大睡一场了。”
“先生的药真是厉害。只是不知贵伉俪找从恩有何事?”叶从恩心中砰砰直跳,有些急切地说道。秦翊四下打量了一下,不动声色地从袖中取出了一张信纸递给她,恭敬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