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看到了十月中旬,慕容则终于从家里脱身,来找李延青。同来的还有张九龄之子张拯,源乾曜之子源弼,两人得知慕容则回京,特意上门去寻,听慕容则说起李延青,大有结交之意。四人斯见一番,李延青到昭国坊内查看屋舍,已然收拾齐整,只待入住。
期间说起数日前和王维祖咏在永崇坊喝酒,慕容则奇道:“你见了王维么?两年前他来长安赴试,我就与他相识,确是豪爽之人。后来我外出离家,不知他现今如何?”
源弼接道:“那还用说?左右等候授官,王维这两年在京城混得风生水起,上至岐王公卿,下到乐工小吏,他都结交。我听韦斌说起,在曲江芙蓉苑见过他,此人弹得一手好琵琶,又作的好诗文。名声在外,言之不虚。”
张拯笑道:“家父也曾对我提到,王维此人,通晓音律,诗画双绝,是我辈中少见的才子。来日有缘相见,定要和他痛饮一番!”
慕容则道:“好!包在我身上!不过话先说在前头,鸿飞不必再言,你们几个要见王维,须得年后及第,来曲江一会,落第不中者,免开尊口!”
源弼和张拯连翻白眼,嗤道:“我二人毫不担心,就怕到时,落第的反而是你!”
四人出了昭国坊,径到东市,正要寻一处茶坊喝茶,不料慕容则脚步一顿,两眼直至看着前方,末了竟而抬袖遮面,转身要逃。
源弼一把拉住他道:“干甚么?前边有鬼不成?”
李延青顺着他先前目光一望,数丈外的马具摊子前,站了一个身穿胡服,头戴帷帽的女子,不禁心中腹诽:难道是她吓得慕容则魂不附体?
果然见他嘚嘚瑟瑟转向一边,颤声道:“你看,那像不像?像不像宁安?”
源弼和张拯看了一眼,竟也是齐齐打了个哆嗦,慌忙抬袖遮脸道:“快闪!快闪!”
话音未落,不及走人,就听那女子娇叱一声:“站住!”
声音又脆又亮,带着一股威严霸气,生生将三个青年才俊吓得裹足不前。
李延青早已不着痕迹地退开两步,默立一旁。
那女子随手从摊上抽了一支短小马鞭,大步走到三人面前道:“转过身来!”
三人兀自犹疑,就听她啪的一声甩个鞭花,如同牧人圈马,吓得三人一齐转身施礼,拱手弯腰道:“参见郡主!”姿态语气,宛如三只绵羊一般,哪有半点男子汉气概?
李延青看得忍俊不禁,心想这女子既是郡主,多半是宁王之女,与这几人自幼相识。只是眼前情形,三人竟似做了亏心事一般,不敢抬头,不知这位郡主又待怎样?
正想间,那女子撩起帷帽,看了他一眼。美人肌骨,却比男人还要刚强三分,当真是眉锋目利,英气逼人。
见李延青淡然以对,也不施礼,女子便又放下帷帽,一手把玩马鞭道:“慕容则,你倒是让我好找!别以为你躲出京城,就能一笔勾销!还有你们俩,和他蛇鼠一窝,偷了我的爱犬,究竟卖到何处,老实交代!”
这女子年方十七,是宁王李宪掌上明珠,自幼备受父母兄长宠爱,就连当今皇帝李隆基也偏疼有加,破例加封宁安郡主。当日慕容则等人做王府伴读,与宁安郡主自幼熟识,均知她刁蛮任性,虽然出身皇族,却不喜深闺礼教,偏好弓马骑射,豢养名犬猎鹰。
两年前西域进贡一只黑獒,力大如牛,凶猛似虎,无人敢动,偏偏被宁安郡主收拾服帖,李隆基当即赐予侄女作为玩物。那黑獒凶猛蛮狠,唬得慕容则诸人心惊胆战,宁安郡主又喜爱驱使它捉弄众人。
一来二去,慕容则几人不愿坐以待毙,私下里将黑獒迷翻了偷出,只说那犬自己走失。宁安郡主苦寻数月,才知是慕容则捣鬼,大发雷霆,恰巧慕容则因家中之事负气出走,直至今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