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晌午,炙烈的阳光劈头照下来,是层层枝叶也挡不住的炎热。程伯庸见赵令仪的脸色略微好转,心情也放松了许多。他将长剑靠在树干上,换了个舒服的坐姿,摘了片树叶含在嘴里,含糊地问道:“你要不要睡一会?”
赵令仪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困。她受了剑伤,虽然简单的包扎了一下,但还是火辣辣的疼。血渍混杂着冷汗打湿了衣裳,现在露天而眠恐怕会感染风寒。男子健壮故而没有什么影响,但她从很早以前就感觉到阵阵寒意了。
程伯庸见她拒绝也不勉强,头枕在树干上闭目养神。倒是江绎心看不惯他这动动嘴皮子的行径,将自己的外袍脱下来铺在树边,招呼着赵令仪过来坐,眼睛却望着程伯庸,侃侃而谈:“某些人呀就会说说,女孩子那么娇贵,哪能直接就席地而坐?”
程伯庸微微一怔,倒是没有马上反驳,埋头沉思。
一本正经的回想了半天后他发现,自己还真把赵令仪看得太糙了——
直接就地休息是跟随在他身边的那群士兵才具备的素质。
而赵令仪显然跟那些五大三粗的大老爷们不一样。
程伯庸摸摸鼻子,往赵令仪那儿看去,谁知道对方也正在看自己,不禁轻咳一声,别扭的移开了目光。
赵令仪不好意思回绝江绎心,但太子殿下的衣袍岂是能随便坐的,当即露出一丝苦笑,客客气气的道:“谢太子殿下厚恩,不过臣女已无大碍,并不觉得疲乏,殿下还是顾好自己身体要紧。”
江绎心听出了她婉拒的意思,有些恹恹的垂着脑袋,闷闷地哦了一声。不过低落了片刻他又想,好歹这也算赵令仪的关心啊,弯了弯眼睛,江绎心又变得神采奕奕了。
他这番表情变化落入程伯庸的眼里,后者暗自感慨,太子殿下果然还是那个骄纵的性子,只要是自己喜欢的东西,就会千方百计的拽到手里,不管别人愿不愿意。
三人正说着话,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鼓点一般重重的敲打在每个人的心上。
赵令仪循声望去,只见一群骑在马背上的人影正由远及近,朝着这边疾驰而来。这些人身着统一的黑色制服,垂下来的兜帽盖住半张脸,平添几分诡异。队伍的最后随行了一辆大型马车,绣工精致的面料在阳光下金辉涌动,一看便知十分华贵。
为首的那人与众不同,头顶发髻一丝不苟,一袭湖蓝色官袍不怒自威,衣摆上的苍鹰图案随着动作昂首摆尾,一副仰天长啸的姿态。男子面容冷峻,远远瞥见赵令仪等人更是连抽坐骑三鞭,卷起的黄沙一如腾腾而来的杀气。
所到之处,草木尽数弯折。
赵令仪心中寒意顿生,下意识地看了程伯庸一眼,发现他也是一脸严肃,将剑悄然握在了手里,对着她投去一个安抚的眼神,赵令仪无声地点了点头。
江绎心也被这紧张的气氛所感染,将外袍迅速地披在身上,有条不紊的系着扣子,一面牢牢地盯着策马而来的人群。
楚赦匆匆赶来,却只见到了倒在血泊中的爱女。他顾不上向程伯庸和太子请安,颤抖着双手将楚盈思抱在怀中,双目赤红,看着赵令仪,“今日你杀我爱女,我便要让你血债血偿!”
赵令仪垂下眼眸,一言不发。
程伯庸冷笑一声,站在楚赦面前,似是无意的将赵令仪和楚赦隔了开来。“楚大人,你家下人想必早已告诉了你,杀你女儿的人是本世子。楚大人又为何一上来就责问一弱女子?”
程伯庸此言一出,楚赦的脸色登时就变了。他面色铁青,强硬的开口:“世子是要故意偏袒这女子么,老臣深知世子刚正不阿,定做不出残害小女一事。而这位赵令仪与小女一向不睦,又私自约小女来到这荒郊野外,痛下杀手,其心可诛,愧对文人傲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