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神,供销员已经盛了满满的一碗饭放在她面前。对这种主动进攻,她有种幸福的诧意(既恶心又有些甜蜜),还没有哪个男士这样对待过她,哪怕这仅仅是虚伪透起小爱家开了个小杂货店,而且小爱家处在一个将要被政府收购的黄金地段!要是供销员看上了小爱,会很幸福的!但提到寒酸的小店,小爱万分羞愧,这更像是指她全家都没有正式工作,都闲在家里,而她也只是连瞒带骗地抓住一个男人“吃饭穿衣”。她害怕供销员体会出她的卑微,无能为力,在晚饭前因见到供销员的长相而生出来的自信心塌下来了。她还觉察出供销员似乎变得镇定自若了些,他在寻找机会和她对话,她躲避着,绝不主动开口,以至于在饭后一个小时他们没有对过一句话,也没有交换过一个眼神。他试探性地问了她两个无聊的问题,被她扭着脸冷冰冰地回答后,他就再也找不到一句话了,也如她一样默默地盯着电视机。她扭过脸,不望他,想到“百无聊赖”这个词,感到他几次挣扎着想要说点什么、而忽而转成木然的样子,好像已经放弃了和她沟通的想法。
好一段让人憋闷的沉默过去了,供销员竟然起身告辞,小爱顿时像受了什么侮辱一样,有一种说不出的失落。当然她本人倒不计较这种说不出来的“亏”,只是面对“做介绍”(“相亲”)这件事,她无师自通地想要计较。供销员一走,小爱不知如何是好,有些心慌意乱,她想不出用哪种方式去和大表姐谈,谈什么。大表姐像故意回避似地在厨房里东忙西忙,被别人拉去喝酒的姐夫还没回,倘若回来,又要让小爱尴尬好一阵了。大表姐从厨房出来后的第一句话就是:“你觉得怎么样?”
“怎么样?”小爱应着,她不知道如何回答这个问题。因为倘若她点头认可,那就表示她和青年的“谈爱”关系正式成立了,青年就有权闯进自己的生活,接着就是那一系列可以预料的事;而如果说“不”,她又不愿意,好像她从没有说过“不”似的。不管怎么样,有总比没有好。但是单单要回答“怎么样”这种问题,她却茫然了。供销员长得丑,还厚着脸皮虚伪地献殷情,她是喜欢还是不喜欢?是要继续交往还是再不交往?她不知道。
她之所以跟胡妈来加入这种可笑的相亲,是认为自己在体验一件她从未经历过的事,从而更清楚地看到人是怎么回事。而通过表姐介绍,她认识了一个陌生的青年(要不是介绍就可能永远见不到),只要她同意,这个青年将成为她的男朋友,于是在人们眼里,她再也不是没人要的傻女,而且青年还会故作风情地给她夹菜、削苹果、和倒茶,说着让人妒忌的“情深意重”的俏皮话,那不是很有意思,也很体面的一件事?……然而她不敢往下想,她下意识地摸摸口袋里的日记本,现在它显得是多余的,甚至是很累赘的了。
“到底怎么样?”大表姐睁着一双大眼睛再次问道。
“怎么样,我,……现在还不知道,还要谈谈看看……”小爱支唔着。
表姐却格外满意这种回答似的,笑容可掬地,好像她就是那供销员。
胡妈皱着眉头,语气却有些犹疑:“好老啊,那一排稀疏的长牙齿……”姨妈虽然也摇着头,但并不如胡妈那样幼稚地下判断,而是对小爱说:“我跟你说,小爱,你现在还小,不用这样急,听我的话,等一等,明天我要你二表姐给你介绍一个更好的,不论条件、长相都比这个供销员强。”
“天哪,还要介绍……”小爱在心里较劲,觉得与其再介绍一个陌生的,还不如就找这个已初见端倪的穷汉子。
胡妈马上应承下来了。小爱神思未定,心里仍很惊异:这一个才刚刚认识,还没有开端,明日又要去面对另一个青年,她此刻再也没有想见到供销员之前那种激动了,不如说没了感觉。她的思想突而停止,脑子里呈现一片空白,好久才回过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