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羿听那豪放声音越去越远,再看看一旁面色稍稍回复正常的陈里正,心中一阵感叹,蓦然想起那汉子临走前所说之话,不禁问道:“陈大叔,那人说有人怕被灭口,究竟是何意思?”陈里正侧耳听了听,确定那汉子已走远,这才压低声音,道:“大侄子,你差点闯下大祸。那人是逃兵,按律当斩,幸亏他走了,要不然让人看见我们在一起,定一个知情不报的罪名,就够我们受得了。”
冷羿心中对那汉子甚是钦慕,此刻听陈里正如此一说,不禁有些意兴阑珊,摇头道:“反正我们也不知他名姓,更没人看到我们在一起,陈大叔,饭已吃过,这便走吧。”陈里正也听出冷羿语中略有不喜之意,当下也不再多说,叫道:“掌柜,结账。”老头在柜台上拿着算盘珠子啪啪两下,头也不抬,道:“谢惠,一共六十七文钱。”陈里正失声叫道:“怎么如此贵?”老头不紧不慢说道:“那人未结账便走了,你们既认识,自然由你们来付。”
陈里正瞪大双眼,叫道:“谁认识他?你这老头,不敢要他结账,便赖在我们身上,这账,我们定不会付,就算打到官府,你也占不得一个理字。”老头慢吞吞地说道:“小老儿老眼昏花,耳朵也不太好使,刚才好似听见那人说什么雍熙年间的事情,到时候官老爷问起来,我便照直说了。反正你们也只是同桌喝酒的交情,至于认不认识,便由官老爷来判。”陈里正万没想到那老头竟在柜台里听到那人所说之话,不由一时语塞。
冷羿见状,心中暗将这掌柜与那汉子比较,一个市侩缠身,一个豪气干云,简直判若云泥,更增对那汉子的好感,当下也不再多言,从怀中掏出一块碎银抛了过去,道:“这些可够?”那掌柜喜笑颜开,连声道:“够了,够了。”陈里正却在旁叫道:“大侄子,给多了,哪要得了这许多。”说罢,急匆匆跑到柜台前,大声叫道:“快快找钱!”
冷羿眼见二人为些许银钱纠缠不休,心中生恶,也不与陈里正打招呼,抬腿便走出店外。只见北风卷着雪花与冰粒呼啸而下,打在脸上,冰冷而生疼,冷羿却恍若不觉,忖道:“若我学武不成,他日是否会像他们一般,为生活所迫,变成如此市井之徒?不,绝不,我定要学好武功,似那汉子般,上阵杀敌,做个顶天立地的男儿。”想到这里,心中突然豪气大发,朗声道:“歌且谣,意方远,东山高卧时起来,欲济苍生未应晚。”
只见身旁传来“啪啪啪”掌声响起,冷羿侧头一望,发现那汉子不知何时竟站在自己身边,又惊又喜:“你怎么回来了?”那汉子满脸含笑:“某家突然省觉,酒钱尚未给,这便赶回来,没想到正瞧见小兄弟在此豪兴大发。”冷羿笑道:“不过适才听见兄台吟诗,心中甚是喜欢,不由自主便念了出来,倒让兄台见笑了。”那汉子道:“某家粗鄙,哪里会吟什么诗,这还是听见旁人所吟,缠着那人教我的。小兄弟,你我道左相逢,一见如故,待某家进去结了酒钱后,再觅地长谈。”冷羿道:“酒账已结,我们这便可以走了。”那汉子听见店内隐约争吵之声,似是明白过来,抬手挽住冷羿臂膊,笑道:“那我们这便走吧。”说罢,二人沿街而行,不多时,已去得远了,待陈里正攥着争回来的数十文钱走出店门时,哪里还看得到冷羿的身影。
镇州城本不甚大,二人相携并肩,不一会儿便走到城门处。冷羿猛然想起一事,大叫一声“哎呀!”那汉子不明就里,侧头问道:“何事?”冷羿道:“光顾着和你说话,却忘了要陈大叔帮我到官府去办理凭留,要不然寸步难行,完了完了,适才也没问问陈大叔住在何处,这该如何是好?”那汉子拍拍冷羿的肩膀,道:“不必慌张,此事包在某家身上。”冷羿不知为何,自那汉子道出与他同病相怜的身世后,莫名的便对他有种熟悉信任之感,仿若长兄,又似慈父,只觉但有他在身边,万事皆可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