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节  第八章土地证4

    姜庚土无可奈何地从家里出来，来到了作贫协会办公地的大祠堂东楼，那东楼原也是姜家族会议事办公的地方。姜庚土见里面空无一人，就又折回来，来到原东家的顺和大阊门。

    大阊门的院子里，这阵子车来人往搬这扛那的全是人，整个院子熙熙攘攘热闹极了。原来，开完了会一听说还能分地主家的浮财，这些与会的男男女女立即像潮水般地全涌过来了，来这儿认领。人多手脚多又连捎带偷的，这动作也是够快的，才多少时间呀，这原来堆叠得小山一般高的家具粮食顷刻间已经去了大半。

    除了这些浮财，这大阊门里所有的房子也已经分定了。分定后，有几家侥幸能分得的农户生怕夜长梦多，也已经在匆匆忙忙地动手搬迁进来。按贫协的分配方案，原住着的地主东家全数从前房挪出去，挪到后面小天井两边的小耳房里住去。原东家自家的人住东耳房，女佣柳二婶母女俩从东家分离出来住西耳房。原西耳房只有一个小间，另一间本是厨房，现在要住人似乎不够大，也许是为了够一个家庭居住，也也许是为了对这些地主家的人管制上的方便，贫协会已经临时派了泥水匠把那一头从厨房通向村巷的后门用砖头生生给堵住了。这样拆了原有厨房的大灶加上原有的那个小间合起来给柳二婶母女两人住就足够了。那倒腾出来的前院整幢大房子的几间楼房就全分给贫协会里的一些没屋少房的人家住。郑祥年是主任，他分得了大楼中间原东家作客堂最大也是最豪华的那一间，两边的那几间其中一间分给了姜阿亮，另外几间就分给了姜庚土等几个少数干部或积极分子。

    姜庚土拿着土地证房产证进去找他们时，郑祥年姜阿亮等人正召集了不少帮手挺神气地指挥着，把各自分得的一大堆家具被褥，还有粮食什么的往现在已经属于自家的新居扛搬。

    姜庚土找上了郑祥年，就搔着头皮别别扭扭地说了他老爸的意思，又把那份土地证书还有房产证都一古脑儿地往郑祥年手里塞。

    郑祥年拿着这刚发下去的两样证件感到很意外，他摇了摇头叹息着说：“想不到你家这个老头子的脑袋还真有这般固执c这般倔拗呀？作了一辈子的长工，这阶级觉悟还是这么低。──姜庚土同志，你是我们贫协副主任，也算得上是个革命干部了，你得知道，他这么做不仅仅是要不要这胜利果实的问题，而已经是拥不拥护我们共产党土地改革的问题了。”

    姜庚土说：“怎样不是呢？我也是这么对我老爸说的。我什么都说了，可是老爸就是什么都不听都不要他毕竟是我老爸呀，我不能不听他的，他坚决不想要，我也是没有办法”

    此时，姜阿亮在自家分得的房子里，正与几个汉子在这样那样地研究着如何摆放那口笨重得要死的梳妆台。他听了也出来了。他说：“依我看，大叔并不是真的不要那土地，村子里有哪个种田的会不想要田地山林呢？那可是最好的东西呀，大叔要得也许比命还狠呢。可是他大叔胆子小就怕这怕那的，怕这是不是闹着玩的，分是这么分了，分了后会不会变卦？又怕东家的人怨恨，而且，这其中恐怕还有点对不住东家的意思庚土同志，我说得对不？──其实，这样的想法不仅你家大叔有，我家的老头子也有。我家的那个老头子总是说这些天分这又分那的，这脑子里乱糟糟总像是在做梦，这么多的东西一下子全得到了可是太容易了，这是真的又不像是真的。他也怕与我一起住到这大房子来。只不过我老爸怕我，他不敢不听我的，而庚土你呢，却是怕你的老头子，不能不听他的。”

    姜庚土说：“可不？你阿亮这话倒是说得有些对。不过，我老爸的想法也不是全没有道理。你别只是说我老爸，其实我自己心里也总有那么一点儿不踏实。”

    “什么，你自己心里也不踏实？” 郑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