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桥墩姓杜?春江桥是杜家的?你到工地上去听听,大家都说这才叫真!”
杜明远的心尖一颤,浑身的血管膨胀开来。他向那间发出争吵声的小屋走去。小屋的门是用薄木板钉的,板缝中透着一道道微弱的光亮。他不由自主地把头贴近板缝:屋里的面积不足十平方,墙的一头袈着一张大木板床,上面呆愣愣地坐着三个孩子;墙的另一头是一只用小缸糊上黄泥做成的缸缸灶;墙角堆放着烂木材等;屋中间是一张低矮的小方桌。男的四十多岁,生着络腮胡子,坐在小方桌上;站在他对面的是一个瘦小的女人,身上穿着一件用布自缝的圆领衫。杜明远的脑海里闪过自己的家,自己的妻子和儿子。已经是八十年代了,一些工人的家还是这个样子,作为一个的干部,他有一种失职感。
杜明远认出这就是他刚分配到六处时,在工人宿舍碰到的那个喝醉洒号啕大哭的工人。他叫韩东顺,后来经工班里一个河南师傅介绍,和河南农村的一个姑娘结了婚。女的不在农村种大寨田,一直跟着他隧工程处一起流动。工资低,生活苦,他申请当了潜水工。潜水工工资高,还可以吃营养伙食,就等于省了一个人的伙食费。杜明远调离六处时,他已经是一个技术上很不错的潜水工了。
屋子里,女人又说话了:
“我跟着你没享过一天福,就这个破家搬来挪去也有五c六回了。可是再破这也是个家呀!你不为我想,总该为孩子想想吧。我不能让你去为姓杜的垫棺材底,叫我们做孤儿寡母。”说着,女人抽泣起来。
“你这是说到哪儿去啦。俗话说‘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咱平时吃着国家的营养伙食,现在国家要用咱了,咱能当乌龟往后缩么?”
“潜水班除了你,还有那么多人哩,别人怎么不争着去呢?”
“胡说!”老韩又动火了,“这话要是让别人听见,会打掉你的牙!潜水班十二个人,最小的小金十九岁,最大的我四十六岁,哪个不争先恐后?我是师傅,这时候不站在前面,往后徒弟叫你师傅你答应得出声?唵?”
“上头叫放弃,你们还要拼命往死里去”女的呜咽着。
“小仨他妈,你跟我过了十几年,桥也见造了好几座,你怎么还没弄明白呢?这桥墩是工人自己亲手造起来的,就好比是自己的亲儿子,谁愿意把亲生儿子扔掉啊!”
门外,杜明远再也听不下去,他真想冲进屋子,紧紧地拥抱这位比自己大几岁的工人老哥。他转身向江边跑去,乘拖轮回到三号墩,和余渊虬在一起干了一个通宵。
“韩师傅,韩子她”杜明远面对身穿潜水服的韩师傅,声音颤抖了。
韩师傅谈谈地一笑,说:
“老杜,时间就是三号墩的性命。”
韩师傅一声亲切的“老杜”,使杜明远浑身筋骨一震,仿佛脱胎换骨,真正地成熟了。在这时,他才真正变得无比坚定,赶走了隐藏在心底的c万一不行在最后放弃三号墩的那一丝阴影。
“下水。”杜明远热切地,坚定地下达了命令。
韩师傅戴上又圆又大的头盔,顺着舷梯向下攀去,旋即消失在浑黄的江水之中。
时问一分一秒地过去,平台上的人屏着呼吸,对讲器里传出“哗啦哗啦”的水流声。
“‘桥墩’,‘桥墩’,我是‘春江’,听见我的呼唤没有,请回答。”杜明远手握话筒,频频呼唤。
“‘春江’,我是‘桥墩’,正在查找基坑翻砂的漏洞。”对讲器传来韩师傅平静的声音。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杜明远频频呼唤,水下没有回答。杜明远的心一下子缩紧了,昨天晚上,韩大嫂那一句“孤儿寡母”在他的脑际轰响着。他扭话筒的手沁出了汗水。他焦躁地喊道:
“‘桥墩’,‘桥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