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方从草垛上一撅而起,尖厉地叫着:
“我没有哥哥!我没有哥哥!我没有哥哥呀!”
她挣脱了大陆的拉扯,在草垛上打滚撒泼,干草率倾斜了,草垛整个地翻塌在地上,方方被埋在了草垛里。
女人们尖叫着,呼救着,一窝蜂一样地扑到草堆前扒着,连场部的警卫都听到了她们的呼叫,一男一女跑过来两个看守。
大陆双臂一掀,大半个草垛就被掀到了一边。一
方方一头从草堆里钻了出来,披头散发,满脸是泪,浑身是草,在大陆面前可怜地哆嗦着牙齿。
大陆痛心地伸出手去要搀她:“方方——”
方方象只被鹰捕捉的小鸡一样,又是一声尖叫,躲在了那个干练女人的身后。
“不许你动她!”干练女人凶狠地把大陆伸出的手臂一扒拉:“她有病,她小月了。”
又回转身喝斥着方方。“少撒泼,哥哥总归还是哥哥”
一句话未了,只听方方一边尖叫着,“他不是我哥哥呀!我没有哥哥呀!”一边头也不回地朝场部的大门跑去。一个女看守没有截住她,便跟随着她跑进去了,那个男看守径直地奔干草车跑来: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他一下子发现了大陆:“你!什么人?”
大陆默不作声。
看守又转向女人们问。“什么人?他!”
女人们也默不作声。
大陆一股猛劲,用身体把翻了的草车再翻正过来,然后拿起一把叉子,把翻塌的草一叉一叉地重新垛上车去。众目睽睽之下,他旁若无人地干着,干得又猛又狠。
女人们也慢慢动起来了,最先领头的是那个精干的女人,她抄起绞棍和绳索,帮助大陆煞车,其他的女人小声地和看守嘀咕了一阵,也各自拿起了工具。不一会儿,干草车重新装好了,女人们推的推,拉的拉,车子吱吜吱吜颤颤悠悠地起动了。
大陆拿起提包朝自己的来路走去。
他感到背后有脚步声在追他。
“等等!喂!叫你哪!站住!”
大陆扭过身来,看见那辆干草车又停住了,所有的人都扭头看着他,而那精干的女人正气喘吁吁地迫来:
“我们队长问,你是什么人,有什么事?”
女人上气不接下气地站在他面前。
“什么人也不是,什么事儿也没有。”大陆断然地说,扭身又走。
远在干草车上驾辕的看守远远地朝女人打着手势,比划着,精干女人看明白了,点了点头,又追上大陆:
“我们队长说,叫你进去歇会儿,喝点水,谈谈”
“不了。”大陆摇了摇头,又扭转了身。
“大老远的来了,别这样走”那身后女人的声音,已近乎哀求了。
大陆停下了,但他没有扭转身,而是蹲下来,拉开提包,翻出来他带给方方的东西。女人就在他身旁蹲着,大陆翻出来一样,她就接过来一样:衣服c钱c药c红糖最后一大包东西,他踌躇了一下,也一使劲从提包里拽了出来,往女人怀里一塞,因用力过猛,大捆散落成一个一个的小包,从女人怀里滑落下来。
“什么?”女人吃惊地望着散落在地上的东西,“这样的东西也要你替她操心!”
大陆欲捡又止,满脸通红,霍地站了起来,痛苦地扭过身去。,
散落在地上的是妇女用的卫生纸,脱脂棉和各种各样应该由妈妈c姊妹或爱人才可能为其准备的小物件。女人撇着嘴暗自耻笑了一下,然后俯下身去一包一包地拣着。拣着拣着,她的眼睛迷糊起来,泪水一滴一滴地夺眶而出,最后,她一屁股坐在地上,抱着怀里的东西,哭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