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午分道扬镳的三岔路口,站着大陆。暮色四合的田野上,这条大道已是寂寥冷清,象一条在乳白色的雾霭中,荡漾的长河,那道旁新插下的杨梆,稀稀疏疏的恰象河边的芦苇,大陆的身影在这之间徘徊隐现着,显得伟岸而孤独。他了望着申丝的身影,他在这兰岔路口等她很久了。
“还好吧?”他朝正在上坟的申丝问着。
“啊?”申丝一仰头,看清了是大陆,但她没弄清大陆问的是什么,可她仍答道,“啊,还好。”
“饭都冷了,就等你了。”大陆说。
“都回来了,你们?”申丝问,“圆圆呢?”
她问的是圆圆,可她想的是弟弟,她收不住自己疾风般的思路,她和她的思路都驮在弟弟那架小小的冰床子上面在唐河上疾驰。
“在招待所等你呢,她的腿累得连炕都上不去了。可她不肯吃,也不肯睡,硬是要等你回来,她有满肚子的话,也要等你回来再说。圆圆哪里是个存得住话的人呢,你不回来,她就哼哟吭哟地直叫唤,那些话要是不倒出来,我看圆圆得活活地憋死,圆圆”
“是啊”申丝总算是刹住了对申炎的怀念。她笑了笑,她为自己只想着自己的弟弟难为情,也笑大陆,他一提起圆圆就口若悬河,滔滔不绝。申丝从大陆的话里完全可以想象到,圆圆那副快被话憋死了的好玩样子。但申丝感到,真正快被话“憋死了”的是大陆,所以他才这样不绝口地谈着圆圆。
“圆圆”大陆又开口了,但他的目光和申丝的目光一旦相遇,立刻止住了话头,“呸!”
他一把扯过路旁的杨枝,用牙咬着苦涩的枝叶,然后断然地吐了出来,痛苦地望着申丝:
“申丝,我想说的是方方!”
“方方?”
“妹妹。”
“你的妹妹?哦——,”申丝这才想起大陆是来看妹妹的,连忙问道:
“她怎么样?”
“怎——么—一样_——?”大陆激动起来:“还提什么怎么样?!”
申丝和他并排走着,用肩膀轻轻地碰了他一下,大陆感到了这一碰撞中包含的抚慰,他克制住自己的冲动,抱住自己的肩头。
“我不该这样问你,”申丝巧妙地把话题转了一下,“我的原意是想问你,她是什么样呢?”
“她太美了,我都认不出她来了。也太丑了。我不懂,我怎么也弄不懂,真有鬼魔附体么,要不,一个人的灵魂和怎么可以差得这样远”
大陆死死地盯住申丝,无疑,眼前的这个形象是美丽的,她的灵魂也是美丽的,这使大陆陷入更深的困惑,他的目光象一支不顾忌的箭一样,穿透了申丝的躯壳,穿透了幕色,又折射回今天下午,他所见到的那一个更加美丽的躯壳上——
你,方方!我送给你兄长的诅咒,我诅咒你的青春!我诅咒你的美丽!如果是这两者组成了你罪恶的外衣,我宁肯下地狱,也要剥你这张皮!
哦,方方!我的一母同胞的妹妹啊
她躺在高高平草车的顶尖上,双臂交叉着枕在脑后,干草车象颠簸的浪一样埋没了她的一半身躯,却又将另一半身躯的曲线烘托出来,犹如黄金底座之上烘拱着一位高贵的皇后。并且,她的头上也戴着“皇冠”,那是用初春的柳条和杏花编织的。她舒适地扭动着自己的身躯,她柔软的乳胸和高高隆起的臀部就在她紧裹在身上的外衣里富有弹性地颤动着,引逗得低飞的燕子一阵一阵地向她俯冲,而她只须将嘴唇掇成一个小圆筒,“嘘”地一声,那燕子就凌霄而上,而她又会软软地朝天扬起一只手臂,吹着轻飘的口哨,想重新把它勾引回来
当这辆从果园里返回的干草车开进女子强劳分场的营地时,这个女子就以不可抗拒的力量首先映入了大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