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大鼎见在恒口河乡市场上卖得很快，第三天，就多杀了一头，一大早，她和水清泉驮着三头猪的白条肉，赶到“老五食堂”。她们刚刚支起摊子，街北来了四个裂怀露肌的大青年。他们的胳膊和上身剧烈地扭晃动，一踅一尥地横过街道。

    “地老鼠来了，快跑呀！”看见他们，一个半大的孩子惊叫一声，躲到墙后，不时地探出头来。

    “地老鼠”是当地人对地皮流氓无赖的称呼。领头的叫黄三狗，绰号黄疙瘩。他小眼睛肿眼泡，酒糟鼻，留着一个锅盖头，两张葫芦形脸上挂着的横肉，随着他的走动，横肉一窜一窜，就像两只吃圆了的老鼠，羞于住在那张丑脸上，要破皮而出一般。他们来到洪大鼎的肉摊前站住。

    “吆，这肉漂亮，人更漂亮。”黄疙瘩伸手一抬水清泉的下巴，高声叫道，“我买完了猪肉，还要买人肉，你多少钱一斤呀？”声音刺耳难听，充满了淫邪霸道。

    水清泉刷地一变脸，打下他的手，就要发作。洪大鼎知道他们是诚心闹事的，连忙把水清泉拔到一边，问黄疙瘩要多少肉。

    “吆号，爷还没看出，水灵灵的大姑娘，还这么烈呀？”黄疙瘩一瞥水清泉，给洪大鼎一个猥亵地嬉笑说，“听说洪妹子的人好，肉也好，我今天是来买肉的，不跟下人计较，来，给哥哥砍十斤瘦肉，一钱肥肉也不要！”

    洪大鼎笑笑说：“这位大哥，猪身上的肥肉瘦肉是长在一块的，砍瘦肉，不可能不带一点儿肥肉呀？”

    黄疙瘩一变他淫邪的笑脸，蛮横地说：“就是不能带一点肥肉，就这么给爷我砍！”

    水清泉一瞪黄疙瘩，抢过洪大鼎的砍刀说：“好，我给你砍！”

    洪大鼎一拉她的衣袖，让她忍下来。水清泉砍好后一称，十斤六两。尽管她竭力给他割瘦肉，还是带了点肥肉。黄疙瘩不干了，指着那块肉说：“我要得是十斤瘦肉，你怎么把肥肉给我参进来了，把肥肉给爷剔下去，纯瘦的，一钱肥肉都不要！”

    “猪没有那块肉是纯瘦的，你爱要不要！”洪大鼎一手拿着砍刀，一手捏着铜钱一般大小的一块肥要朝下剔，水清泉抓住她的手腕说。

    洪大鼎说：“你别管，听我的。”她把十斤瘦肉上的几小块肥肉剔完后，用秤一称，又砍了一块瘦肉添上去，要给黄疙瘩绑上。

    “别绑——”黄疙瘩拖着长腔说，“我兄弟大牛和肥熊今天过生日，我们要请他吃饺子，你给大爷我剁成饺子馅。”

    水清泉不干，怒喝道：“我们是卖肉的，不是剁馅的，要剁馅儿，你们到饺子馆去！”

    洪大鼎还说你别管，听我的。

    “大鼎，他们是诚心找茬捣乱的，别理他们！”

    洪大鼎对黄疙瘩说：“剁成饺子馅可以，你拿啥装呀？”

    黄疙瘩对着一个很矮的瘦子，长着一颗大暴牙的家伙说：“猴子，给她。”

    猴子答应道：“好来，给。”

    猴子拿出一块脏乎乎的油布，摊在肉案上。洪大鼎怕黄疙瘩耍赖，问他要多小的。黄疙瘩一怔说：“就跟平常包饺子的一样大小就成。”

    洪大鼎说：“平常包饺子，各家饺子馅的大小都不同，大哥不给个大小，我剁好了大哥不满意怎么办？”

    黄疙瘩没法，在案子上拾了一块肉末说：“就这个大小就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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