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素心道:完了,还是说到了叶一清前头,只希望您老人家别去海南找这个莫须有的船家取经。
叶一清今日在礼部安了杨素这颗钉子,本来心情大好,听了他坐船的蹩脚故事,又觉得豁然开朗,对这个弟子越发看好。
他美滋滋地喝了一口茶水,说道:“为师这新政要把差役全部改为银差,田赋除苏杭等少数地区仍征实物以供皇室使用之外,其余一律改征折色,为了杜绝侵蚀分款之弊,全部税务绕过保甲人员,由地方银差直接管理征收。只要能够如此进行下去,何愁国库不能丰盈。”
这“折色”也就是现银,可以说,叶一清的想法与“一条鞭法”不谋而合,想来封建改革无论怎样都绕不开这几个步骤,这算是历史之必然。但是历朝历代,总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改革政策颁布下来,各个地方的解读可以完全不同,这就需要一个改革舵手执掌乾坤。
然而人亡政息,一旦强而有力的施政者倒下,这些改革无一例外地会沦为政斗的工具,最后只会变成苦难变本加厉地落到贫苦百姓头上。更何况叶一清头上还压着一个李正,刚才叶一清也说了若不是现在国库空虚,只怕那些政改还被束之高阁,文官集团尚且不能统一意见,这改革必定阻力无限。
杨素现在还搞不清楚叶李两人是朋党之争还是政见之争,若是前者,还有化解的余地,毕竟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例如内廷出现一个可以与文官集团抗衡的宦官,两人就有合作的空间。
若是后者,那就只能是你死我活的斗争,从政者讲究外圆内方,若是内里底线还有打磨棱角的可能,叶一清和李正绝不可能爬到现在的位置。奈何杨素此时已经上了叶一清的船,更是用一首《竹石》表达了自己的“志向”,只能顶着一个“改革派”的名头跟着这位叶老师一条道走到黑了。
杨素决定还是给这位叶老师提一提醒,说道:“老师此举可以消除杂役之害,但是学生还未离开琼州府求学之时,观这些杂役横行乡里已成习惯,他们也从代办征解中获得了巨大利益,若是让他们回去忙农,一正一反间,地位收入上的差距不可以道里计,若不解决他们的问题,必然会有额外加派,百姓反而更受新政之害。到头来,这些罪责又要栽到老师的头上。”
杨素深吸一口气,“土地税赋改革必然伴随着吏制改革,老师若只想着”
说到这里,叶一清却是摆手打断了他的话,说道:“为师知道你想说什么,这些话以后不要再提了。日月逝矣,岁不我与。黄河汛期已近,工部治理刷沙要用银子;京中百官正月的俸银还在欠着,吏部也要银子;明年正月两国来朝,礼部也要银子;法兰西国的那些火药,说不定也要银子。连皇上都已经缩减了宫中用度,户部的钱袋子还是紧巴巴的,若不是这样,李正老儿又怎会放我这《清丈条例》过关?这次清丈土地有如此成效,皇上必然欣喜若狂,新政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李正老儿此刻想来也被架在火上烤着呢。”
杨素心道确实缓不得了,只怕新政这部分收入增长已被户部上下做进了财政计划里,只是华朝财政何至于如此千疮百孔,难道华朝也有令人深恶痛绝的海禁?可那两位西洋教士不是随商船到的海南吗?
叶一清明白他内心所想,只得叹了口气说道:“你不必多想了,进了礼部,如果能在那两个法兰西人身上做出一点文章来,就再好不过,为师知你极有才智,应该能应付得了些许状况。记得去吏部看看名册,别稀里糊涂地连自己的同僚都认不全。”
说到这里,叶一清似乎谈兴全无,杨素也实在找不到什么别的话题,只得起身告辞,从偏厅出来时依稀听见了叶府内女子读书的声音,却是那首耳熟能详的“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正好奇间,杨素依稀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