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他缠绵病榻,连自己的情绪都控制不好,竟然还要她来安慰。
他心中生出隐约的羞愧,要说些什么,又觉得千头万绪无从说起,最后只低低地叹息了一声,什么也没说。
他从前没在她面前说过政事,如今自然也不必说。
“父皇准备怎么办呢?”
他抬手想要示意她退下,却对上一双满是疑惑的眼。
“什么?”
皇帝下意识一皱眉,久居高位,让他带着一种镌刻在一举一动里的威严,如今猛然一释放,几乎让之前殿中的沉郁一扫而空,场面瞬间变得严肃了下来。
“父皇已经知道,几位皇叔的不臣之心了,那又准备怎么办呢?”
云初不闪不避,把刚刚刻意被忽略的话题又再次提了出来,一本正经地问道。
那姿态太过正襟危坐,让皇帝下意识生出一点违和感来。
在他身边长大的那个小女儿,可从来没有这般疾言厉色的模样。
她总是天真的,总是单纯的,虽刁蛮任性些,可也是真的不知人间深浅,不问凡尘俗事,如今怎么也关心起了这些?
他心中下意识闪过一些荒谬的念头,可那影子隐隐绰绰并不真切,让人难以准确捕捉到。
“文居说,现在朝堂上也不怎么太平,大哥和三哥又不在,父皇准备怎么做?”
皇帝啊了一声,似乎有些没反应过来。
像是因为病重所以反应迟缓,又像是因为没预料到她会问出这样的问题,所以没有准备好妥善的答案。
“父皇身体不好,政事上也力不从心吧?”
“虽说现在还不至于立即驾鹤西去,可包括父皇您自己,也无法确认自己哪一天就再没有精力上朝去了吧?”
“国无储君,根基不稳,如今父皇您身体虚弱,更是不详的征兆,我们要早作打算才是。”
那声音里尚且带着少女特有的软弱,内容却凌厉而直白,若是换了一个人说这番话,他盛怒之下,大概会让她再说不出话来。
只是说这话的是他一直捧在手心的掌上明珠,所以他耐心才多了些。
虽然多得有限,但还是让她说完了,这就已经够了。
等着云初的,是一张压抑着愤怒的脸。
“好了,这不是你该担心的事情。”
“你回去吧。”
他显然没有要和她好好说话的意思,对着她烦躁地一挥手,拒绝交流。
云初却没有要放过他的意思。
她又上前了几步,依旧是一脸严肃的模样。
认真得过了分,像是课堂上追着老师询问问题的学生,让人无法真的对她发火。
皇帝心中闪过一点莫名其妙的尴尬,仿佛自己是那个误人子弟的老师。
“这些事太复杂,我和你说不清楚。”
他沉默了好一会,才含含糊糊地说了一句。
声音还是软了些,带着一点微妙的妥协意味。
“父皇,您知道,不是我在逼你。”
“今日您不愿意对我说出您的安排,难道非要等到我那些叔叔入京了,自己在他们面前说出来吗?”
皇帝感觉自己的心重重地跳了一下,而后是真心实意的愤怒。
连你也要来追问我这些?
这跟你又有什么关系?
你不过是个自小被养在深宫之中的女人,知道不知道又有什么用呢?
关心这些做什么,我再不堪,难道连你都护不住吗?
那些追问只在心中过了一遍,没有出口。
他在龙椅上坐得久了,从来都是别人来迎合他,可也知道,感情和忠诚是两回事,不舍得和不敢惹,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