姝雁看著鏡中的飛簾,只見她仍平靜的替著梳著髮,一雙巧手編著挽著,將髮梳成了髻,方才的話像是平日般的平淡無奇。
她自是知道飛簾的性情,方才所說的,沒有一句是虛話。
打從飛簾來到南國,因著身份的不同,名義上,雖說自己是欽天宮的主人,但對於飛簾她甚為敬重,然也暗暗觀望了許久。飛簾雖也與宮娥們頑笑,卻凡事馬虎不得,言出必行,自律甚嚴到近乎苛刻的地步。雖說方才對自己說的那番話刺耳非常,但姝雁明白飛簾的用意是什麼,即便心中有些微詞,但對於飛簾會說出這番話來,也不感到訝異了。
就如同飛簾所說,召雲將她遣來欽天宮,不管用意是什麼都不重要,也不論飛簾究竟是傾向何人,這麼多日子全都恍恍悠悠的過了,難不成就這樣到地老天荒?如此想來,也是心驚。
她望著鏡中的飛簾,不覺掙出一抺笑,「飛簾,妳知道嗎?我們大雁的性子,就是從一而終。」
飛簾微頓了手,看著姝雁,只見她仍淡笑說道,「即便過了那麼久,我仍相信刑天必會回來的,除非,有人告訴我,他的墳塚在何處,他的頭顱在那裡,讓我真的抱著了,問他話,他也不答了,我才會相信他是真死了。我們雁鳥的性情,就是如此,只願與一人相守終老,倘若那人真的走了,我也不會另跟著別人,或者,我也跟著去也就罷了。」
「我知道。」飛簾替她簪上一枝珠翠,將掌心輕輕擱在她的肩上,淡然說道,「所以,妳更要堅持住。」
堅持住?隔著銅鏡,她看見了飛簾極淺的笑,心上只管疑惑卻不再言語,此時一名小宮娥緩緩跺進房內揖身說道,「大人,宰女大人遣人來問,不知大卜女官是否準備妥當了?」
「回覆宰女大人,我們立刻就去。」飛簾說道。
宮娥聽了,隨即步出寢殿覆命去了。飛簾看著姝雁,低聲叮嚀,「我要妳做一件事。」
姝雁靜看著飛簾,只見她面容肅斂的,「入了宴席後,話能省則省,任何喜怒,都不可放任。如召雲,如中皇,尤其是掌劫女仙,她身份更是不同一般於人,不是可輕易得罪的,即便她滅了南國,即便有再多的憤怒,我相信妳也不願無辜百姓因妳之故而受累,妳可明白?」
姝雁輕吁長氣,她望著飛簾,面上勾出一抺笑,「現下,我能做得到,但日後,可就不一定了。」
飛簾看著姝雁半晌,不禁笑了,「現下?怎麼?有著硬氣了?」
「這倒不是,」姝雁說道,「妳不是說了?要我堅持住。那麼,我就照妳的話做。但飛簾,我也想看看妳的心,是向著誰的?是中皇?還是南王?」
飛簾冷笑了,卻是一語不發,逕自步出欽天宮,吩咐了轎輦,整座欽天宮的宮娥幾近傾巢而出,同赴御園。姝雁隔著珠簾,望著過往熟悉不過的青石長廊,卻有著恍若隔世的感覺。
她依稀仍是記得,過去祭天之時,總是會行經這條青石長廊,那時候,兩側都有著梳著小髻的小宮娥,她們的臉上,總是漾著如春花般的燦爛笑意,恍若昨日。錯覺裡,似又聽見那嬉笑的聲音,引得她不覺又望向兩側,那裡有梳髻的小宮娥?更遑論那盈盈笑語了。
記憶仍是停留在昔日南國舊事,但如今她是以軒轅國的女官赴這場盛宴。
不消片刻,轎輦停了下來。飛簾揭開珠簾,眸光落在姝雁臉上,只見她如方才叮囑的一般淡漠。當宮娥們魚貫入園後,列席的朝中大臣頓時怔著,莫不驚愕的望著從不現身的姝雁,原有的喧鬧化成了靜默,隨即又成了竊竊私語,連那歡愉樂音都剎然停止。
偶有一兩句的嘲諷之詞落入耳中,姝雁仍是若無其事般的安坐著,好似四周的一切全然與自己無關。召雲不禁抬首掠看了飛簾一眼,四目交會,飛簾從召雲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