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羊的地方,多是周围没有庄稼的陡坡c深谷c浅滩,较为宽广,适于羊群四处走动,逐草而食。放羊的人多,羊群也多,都赶到一块儿,一群一群的,十几只,二三十只,五六十只,散布于山山洼洼,沟沟梁梁,像摊放的一团团棉花,又似从天而降的一片片白云。生长的野草,长长短短,被羊们静静啃食,嚓嚓嚓的,匆忙吞咽。人站在突起的梁上,静看着。山脚的渠水,哗啦哗啦响着,流淌着,像一道天然屏障,把山上的羊群,自然隔离开来,堵挡住,不使其跑到山下,偷吃地里的青苗。
羊群吃草的间隙,娃们聚在一起,扳手劲的,摔跤的,爬树的,掏鸟窝的,都有,玩得很是开心,快活,尽兴。三两个年龄稍长的,二十五六岁,主动担负看羊的任务,任由这些调皮的娃们,尽情玩耍,嬉闹。他们站在山头,看山下老坟地里的庄稼,谁的长得好,谁的长得差,那一块地大,那一块地小,静静看着,心里默默比对着。更远处,白白亮亮的流川河,弯弯曲曲,在田野哗哗流淌。康广公路两边的树木,一排排,一行行,青翠高大,迎风摇动。一个个静寂的村庄,掩映在茂密的丛林中,看不清,躲藏起来似的。只有到了晨昏,人们做饭点燃柴草时,庄窠墙头升起一缕缕浓浓的炊烟,飘向晴朗的天空,才可断定,里面藏有一户户人家。
太阳高高升起,照遍了山川原野,地面热热的,牧羊人身上出了汗,粘糊糊的,难受得很,索性脱了衣服,垫在屁股底下。羊毛厚,密密的,也热得受不了,一只跟一只,匆匆跑到这儿,又急急跑向那儿,或钻在崖下,或躲在树荫中,时立时卧,头伸进对方肚下,使劲儿往一块儿挤。如果一直没有乌云飘来,持续炎热,羊不停的攒堆,无法吃草了,只得赶回去。
暴雨天气,放羊人怕淋湿衣服,路滑难行,就不去放了,暂时关在圈里。饥饿的羊透过栅栏,不停的来回转圈儿,无奈的东张西望,或咩——,咩——的叫几声,似在反复央告主人,是到了该打开圈门,让我们上山吃草的时候。放羊人呆在家中,躺在炕上,充耳不闻,透过窗户玻璃,看天上哗哗哗哗瓢泼的雨水,心想,什么时候,雨能变小一点儿,或马上停下来,地面稍稍变干,好出去放羊。雨下得太大,有蚕豆大吧,打在房顶瓦片上,啪啪——啪啪啪——,不停的响。房檐流下的,成了指头粗的长线,直直落下,击在院子的泥地上,冲开碗口大的一个个深坑。落在地面的雨滴,溅起一个个银色的水泡,或动或静,时有时无,从高到低,四处漂移。到圈门的出口,聚集起来,沿地下水管,流到外面去了。
雨稍微小了,放羊人戴一顶草帽,拿一把铁锨,找来白色的一方塑料,或装过粮食的灰色麻袋,披在身上,两角扯到胸前,用绳子扎住,然后推开圈门,放出羊群,赶到山上去。一路上,铁锨派上了大用场,路滑时铲一铲,坡陡时挖一挖,要倒时搀一搀,时时陪伴左右,以防摔倒,很好的起着拐杖的作用。雨点儿落到羊身上,毛湿湿的,沾起来,还不停的往下落。淋湿的尖尖耳朵,一律耷拉下来,上下一摇一摆的,似在不停地打着节拍。只有突然听到远处传来的,巨大的响声时,才猛的抬头竖耳,静静谛听,四处张望,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跟谁有关,可否伤害到自己。
到了山坡,雨不紧不慢下着,草湿湿的,挂满一颗颗水珠,晶晶亮亮的。羊见了青草,什么都不管不顾,急忙低下头,嚓嚓嚓吃着,仿如不知天上在下雨,不会淋湿身上的长毛,与自己没任何关系似的。放羊人不一样,雨一大起来,害怕淋湿衣服,身上发冷,感冒,流鼻涕,打颤,匆忙躲到大树底下,或崖坎c窑洞等藏身之处,避一避,暖和暖和身子。我问过父亲,说羊的毛厚,密实,且有许多油脂,是很好的防护层,雨下不透,淋不到肉体上,无论雨多大,下多久,羊是不怕的。
农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