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又会冻出新的冰岸来,和他们那块浮冰接在一起。”
明顺老汉点点头。突然,他也和自己的女儿一样跪下了,紧抱着娃娃发狂了似的喊起来:“世良啊!龙啊!天哪!保佑”
金库忙将明顺扶起,拉前几步,摁到一个隆起的沙土疙瘩上坐下。
湖畔风中,那暴露在沙土地表上的人们,谁也没注意金库大叔的行动,惟独一双隐藏在沙山坡前一个“猫儿洞”里的眼睛,一直跟踪着金库。他干么要躲起来?他完全可以自由自在c坦然无事地出现在大家面前。除了琴儿,谁也不会知道他曾对冰上人遇险而幸灾乐祸过。可是他没有这样去想,琴儿的一个耳光使他觉得几乎每个人都可以扇他的脸。
他心虚了,胆怯了,不敢出来和大家一起伫立湖边了。再说,他立在那里干什么呢?湖中冰上没有谁牵扯他的心,也没有谁会把他视为抢险骨干。他虽然并不想受到别人的信任,但对别人尤其是那些干部们的鄙夷和冷眼,他是异常反感的,由来已久的抵触情绪也异常强烈。他望着洞外的金库,想钻出洞,回到村子里去,在那个眼睛看不到湖水,看不到抢险的地方,静候消息。消息是好是坏对他都不会有大的触动,他只是想知道结果罢了。他直起了腰,腰里的冰锥硌了他一下,他又颓然歪倒了。
正午,灰蒙蒙的日月村在冬日热阳的照射下,有了一点活气。在并不温暖的炕上蜷缩了一上午的人们,此刻才走出家门。他们是要做点活了,往院子角落里那露天的无坑无板的茅厕填几锨土。取土的地方也在院子里,因为只有家家户户的庄廓地上才保留着一层不厚的黄土。可是,谁也不愿意去想,这种填茅厕的方法能够持续多久呢?还有的人来到村道上,背了一只小小的背斗,一直朝前走去。在这一段连接着远方沙山的灰黄的路上,他们会偶尔看到一滩牛粪,一根枯枝,然后赶紧拣起,撂进背斗。其实他们何曾希望过要在公路上拣到足够烧一顿饭的烧柴呢!只是消磨时间罢了。尽管别的地方此时为了垒石堰c修梯田,为了平整土地,正在将冬闲变为冬忙,但在日月村,在这块水土流失带来了贫寒,带来了荒芜的地方,农民们能干什么呢?推走从山上滚落下来的河滩地里的大石?大石底下又是粗沙,草不生,苗不长,瞎子点灯白费蜡。有地不打粮,这比起前几年的薄地少打粮似乎还好一些。因为那些年打粮也得饿肚子。冬天交公粮,春天吃救济。不打粮了,那就光吃救济,少一层折腾。当然,也不是所有土地都不打粮,村庄靠北有一块平垣,垣上有几排柽柳。这柳树两边有两块地,每年打那么三四千斤粮,但这全都成了集体贮备,用来养活十几匹用于拉粪c耕地和偶尔外出搞点副业的大牲畜。所以,日月村的人早就不把它看作吃肚子c过光景的希望了。希望是有的,在远方沙山的那边一一冬日里有了冰岸的青海湖。年年人们都会去那里,尽管是偷偷摸摸担着风险的,但没有哪一年会使他们完全绝望。第一次赶回来,第二次再去,第二次赶回去,第三次再去,反正,不捞一怀也捞一把,多多少少会给他们的光景带来一点欢愉和温饱的。一年三百六十天,他们怎么能天天饿肚子,顿顿喝稀汤呢?大年三十晚上总该吃顿肉吧!初一c初二c初三总该有几顿干饭过过瘾c撑撑肚皮吧!小孩子们得不到压岁钱,大人给他们每人手里塞一块黑硬的糖块,也会带给他们好几个时辰的快乐。一切都来自湖上冰岸,冰下湖水,水中鳇鱼。
然而,今年怎么了?天气似乎比往年要冷,川风也比往年来得更猛。那些被高清阳带人从湖边赶回来的两手空空的渔郎们,都安安静静地呆在村里,重复着乏味而单调的生活。如果不是大队部和牲口棚在一起的那个院子里,进驻了几个来自公社的穿制服的人,他们今天或明天就应该第二次去湖边,上冰面了。这几个穿制服的人是昨天进村的,领头的自然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