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晚上,我将自己的事情和盘托出,无论是画的事情,噩梦的事情,家族病史的事情,还是有人引导我来这里的事情,全部的全部,毫无保留的倾吐出来。
我真的一个人憋闷太久了,久到我都忘记心中一直以来的抑郁,以为自己还能继续强撑下去。有些话,有些想法,我无法告诉身边的人,就连知道我病症的王晋也是,他现在仍然乐观的认为我会有痊愈的一天,然而以往犯病的家族成员无一例外,下场全是精神崩溃,最终自残致死。
如今,在这个偏远的县城,面对三位几乎是陌生人的无关者,我道出了埋藏内心的惶恐c不安c迷茫,以及对未来深入骨髓恐惧。
我始终垂眼注视着跳动的火焰,不去看她们三人的神情。
她们是否会相信我的话?是否会因此厌恶我?排斥我?或者是对我付诸廉价的同情?
我强迫自己不去思考这些问题。我急于需要一个宣泄口,需要倾听者。即使对方根本听不懂我在说什么,也无所谓。
“那名红衣女子给我的地址正是这里的青岗坪孟西寨。我知道,这件事听起来非常蹊跷,但我已经走投无路了。”
讲完所有前因后果,我闭上了嘴巴。没有我絮絮叨叨的说话声,空气一下子安静的只剩木炭爆裂的噼啪声。沉默化作一把钝刀,切割着我的神经,时间变得漫长难挨。
打破僵局的,是坐在我对面的老人家。因为老板娘没有翻译我的自白,所以她根本不明白我说了什么惊世骇俗的东西,但她依旧耐心听我说话。此刻,她开口说了一句,语气温和慈祥,透着安抚的味道。我突然意会到,老人家说的就是苗语。
接着老板娘的嗓音在耳边响起。
“大哥。饿了吧。我们先吃饭吧。”
我这时才抬起头来,顺着台阶往下接话。
“是啊,你这么一说,我肚子都叫起来了。”
老板娘笑的热情亲切,使劲夸自己手艺好,家里酸汤水味道正,山里野菜别处吃不到云云。最后道了一声“我做饭去啦”,才起身离开房间。苗蕾默默的张罗起餐具和饭桌,又变回之前不肯与我对视的状态。老人家则八风不动的坐在原地,享受着后辈们的勤快。
我尴尬极了。开始后悔刚刚的冲动,我的话怕是把老板娘和苗蕾给吓到了。我也吃不准自己是该继续坐着,还是该起身帮忙。但想到苗族待客,向来是很看重礼仪的,客人动手也许反倒会让主人感到不快。于是我忍住如坐针毡的难受,远远看着苗蕾把矮脚的四方桌搬到火坑旁边。
此时外面传来油锅炒菜的声音,隐隐飘来一股肉香。我闻着味,肚子竟然真的叫了一声。扳指一算,发现我们坐车的三人除开喝水,已经有十个小时没有进食了。之前我心事重重,所以没注意,现在想起来,只觉得胃饿的抽痛。
忍不住偷偷用掌根摁压胃部,想要以此缓解疼痛。我还没揉两下,老板娘居然端着菜回来了。满满一托盘,三菜一汤。腌酸笋和小炒肉也就算了,满满一大盆的红烧野猪肉和加了菌类的鸡汤,绝对不是这一时半刻能做出来的菜式。
我正疑惑着,老板娘一边摆菜一边说:“都是阿达早就备好的,阿婆我热了热,更入味。”
说完又出去,捧了一口木桶回来,里面是颗粒晶莹饱满的白米饭。苗蕾手脚利索的分好了碗筷,铺好了坐垫,然后去扶老人坐到桌边。
四人还是按照之前的位置落座,由老人家动第一筷,接着大家才欣然开吃。
菜的口味偏酸,非常刺激食欲。而且这种酸很特别,与我以往吃过的各种陈醋c香醋都不同,想来应该与老板娘之前提到的“酸汤水”有关。
为了缓和气氛,老板娘时不时的聊些闲话,我也跟着讲了几件魔都的趣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