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夜里,秋慧来找沈含初聊天,她虽一直说着话,却总是心不在焉。秋慧走后,她在一盏煤油灯下看书,也是一个字也看不进去。自从山下回来后,她就有些心神恍惚。
她合上,走到床边一躺,脑中浮现出黄昏时那场花雨,只这一想,心就甜得要渗出蜜汁来,她醉了,醉出一个指尖飘香的梦来,黑暗中痴痴地笑着。
隔着一个院落,便是黎松庵和黎太太的卧房。这日饭后,黎松庵特意把黎锦熙叫来,有一番重要的话对他说。
黎太太睡前有焚香的习惯,正往一只青铜夔龙纹炉里加了些许白檀香和藿香叶,轻烟丝缕缕没入空气中,黎太太盖上香炉盖后,才缓缓走到锦熙旁边坐下,黎松庵也一道坐下。
“父亲,有什么事吗?”黎锦熙一头雾水。刚刚在诵芬楼里,他们的讨论会散了后,黎松庵却把他叫住了,一路引着他来到正院的卧房,他坐了许久却不告诉他什么事。
黎松庵抽了一口烟斗,缓缓吹出一个烟圈,推了推黎太太道:“还是你来说吧。”
黎太太满脸笑意,顿了许久方道:“劭西啊,你也到了该成家的年龄。我们和你三舅,都有意让你和鹤寿亲上加亲。”
鹤寿是黎锦熙三舅的女儿,比他大几个月,是他表姐。
黎锦熙心中一震,半晌说不出话来,这太突然了,简直让他猝不及防。
黎太太见他发愣的表情,轻轻地唤了句:“劭西?”
他缓过神来,立即回驳道:“娘,我才刚毕业半年,如今有这么多事要去做,正是我成就一番作为的好时机,还不想怎么早成亲。”
黎太太一怔,继而笑道:“傻孩子,这成亲和事业难道就冲突了吗。都说成家立业,成家立业,自然是先成家再立业,再说你一个人在长沙住着,我总不放心,鹤寿嫁过来,同你去长沙也有个人照顾你的生活起居,你也能更安心地忙你的事业。这不是两全其美的事吗?”
青铜香炉里飘来阵阵馥郁的香气,原本黎锦熙是很喜欢藿香叶的味道,此刻却觉得很不舒服,皱了皱眉道:“我在长沙,一个人住得好好的,哪里需要什么人照顾,再说还有中昱他们一家,还有这么多朋友,您有什么不放心的。”
黎太太扑哧一笑,道:“这怎么能比呢,中昱他们究竟是外人,哪能有妻子贴心呢……”
“我与他们志同道合,不仅交心,而且往来自由。况且我每日要在学校,报社,编译局几头跑,本就忙碌无暇,若娶了妻,反而多了牵绊。”
黎太太没料到他竟这样反对,有几分愕然,黎松庵看妻子有些下不了台面,便在一旁调节:“这事还得看劭西自己的意思,既然劭西觉得还早,那就过些时日再说吧。”然后又对黎锦熙说:“劭西,我和你娘也是给你提个意见,并没有要逼你成亲的意思。不过你虽觉得为时尚早,可你表姐是个女子,可耽误不起了啊,你还是好好考虑一下。”
黎锦熙离开父母的正院后,心中还有些抑郁,他一直觉得自己的父母都是开明人,如今却也做亲上加亲这种旧风俗事情。他和她表姐的确是青梅竹马,可也只是青梅竹马,现在突然要他娶她,他除了惊讶还是惊讶。父亲要他好好考虑,这有什么好考虑的,不爱当然不娶。可是父母和三舅兴致勃勃,自己若拂了他们的意思,只怕日后相见很是尴尬。不知表姐是什么想法,表姐向来温顺沉静,恐怕绝不敢忤逆父母的意思。看来只能是他这边得态度强硬,才能绝了父母的念头。
黎锦熙走后,黎太太一脸失落,对黎松庵说:“我还以为他们两小无猜,让他娶鹤寿,他会高兴呢。”黎松庵叹道:“唉,现在新民国提倡婚姻自由,他们年轻人最喜欢赶时髦,喜欢新思想,你越是逼他,他越是要忤你的意。你也别急,把鹤寿接过来和他多处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