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光下他一向清冽魅惑的笑意变得有些温润了:“真决定了?不后悔?”
出了梁宫皇城,她再不是大梁的清平公主,而是要以一个再普通不过的蝼蚁小民的身份继续生活下去。都说由奢入俭难,但她将荣华富贵视为过眼云烟,说弃就弃,没有丝毫留恋,怕是世间没多少人能有这份魄力。
卿羽摇摇头,给他一个宽心的笑:“我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
当初稀里糊涂入了梁宫,被封公主,一朝风云变幻,尊享无上荣耀,但无数个日夜里,她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如何脱身,如今细算来,时间已过去七个多月,今天终于能达成所愿。
是啊,她等这一天,真的是等了太久了。
何当率先上了马车,伸手向她,恢复了笑眯眯的风流姿态:“我的乖徒儿,快些随为师逍遥快活去吧!”
她展颜而笑,搭上他的手掌,稍一借力便也进了车去。
马蹄踏着急促而工整的节奏迍迍而行,身后的宫门愈来愈远,终于渺不可见。
大梁,别了。
父皇,皇兄,感谢你们对清平的爱护和信任,请原谅我的任性,我会祈祷苍天福佑大梁,但也祈祷苍天让我们此生不复相见。
何当看着她沉默的表情,舒舒服服地伸了个懒腰,笑道:“怎么,一想到要见到周顾,就兴奋得要傻掉了么?”
听大师父说到那个名字,卿羽有丝微微的怔然,待回过神时颊上已染了红晕。她将包袱丢过去,嗔道:“大师父!——”
何当哈哈大笑,拿起包袱垫在脑后闭目睡去了。
再狭小的空间也阻挡不了大师父睡美容觉的决心,卿羽替他驱走在脸上萦绕的蚊子,掀开帘子看着夜景。
马车行得很稳,顺利地出了城门,行驶在宽阔的官道上。两边的灯火渐次灭了下去,高大的树木无言矗立,在眼前投下重重暗影。
头顶是苍茫高远的夜空,星子密密麻麻,前方是看不见的遥远路途,万籁俱寂,唯余马蹄哒哒。
大师父说,从大梁洛安城到陈国西境边陲,约莫要颠簸上个十几天,比去大燕月凉城还要远。且要经过几道山路,很不好走,所以要做好充分的思想准备。
卿羽归心似箭,恨不能插上翅膀飞过去,大师父直取笑她这是千里奔情郎,最难美人恩,若周顾见到,再硬的心肠估计也要软下去了。
是的,他们此番就是要与远在陈国西境边陲的师兄周顾和二师父严城汇合。大师父说,如今他们贩马和走镖的生意就安在了那里,以后生意的重心会向陈国境内发展,很可能就不会再回露鼎记了。
当时说起这些时,卿羽难过了许久,若她随大师父去了陈国西境,就意味着从此要与师姐白露天各一方相见无期了;但若是回露鼎记她放不下周顾。
明明已经死了心,在他一次又一次拒绝自己的时候;明明就要放下了,在自己一腔情意屡次被他的冷漠寒透了心的时候。
但就是去年冬天那次她病重时,原本连大师父都无可奈何了,可她却奇迹般地好了起来。果真是沈云珩府上的刘太医妙手回春?不过是场巧合罢了。
她为周顾伤心至深,丧失了要自己好起来的意志,这种在心底里埋下的病根,饶是任何灵丹妙药都无法治愈。若要得解,也只有心药了吧。
周顾就是她的心药。
那时的她,病得昏昏沉沉,意识迷乱间,却能清晰地感受到他一步步靠近的气息。
他握住她的手,战栗地在她唇上印下一吻,仿佛是破茧成蝶刹那间的光明,那一刻,他再也不能无动于衷,再不能故作冷傲,他放开了自己,也解禁了她。
他不能无休止地伤害一个坚强善良的女孩,更何况,他原也是如此深深地喜欢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