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帘拉上,嘴里还埋怨,“你这丫头,进来也不走大门,跳什么窗嘛……哎,别!”
马苇正在拨拉地席上那人的头发,想看看这家伙长什么模样,被十九叔一叫,停下手里的动作,正待发作,不料地下那人突然一动,居然抓住她的右手腕。马苇吓了一大跳,拼命挣扎,想甩开那人的手,可是那人手劲奇大,双手如铁钳一般,几乎要把马苇的手腕夹断。马苇眼睛一瞪,左手又抽出刀来,对着那人的手腕就切了下去。此时耳边一声大叫,“使不得!”十九叔几个大步窜过来,居然伸手就抓住马苇的刀刃。马苇的小刀切金断玉,十九叔的手掌几乎立刻断为两半,血顺着刀刃留下来,一滴滴落在那人的脸上。此时那人睁开眼睛,眼神中有近乎疯子般的执着,“叶子,是你吗?”
透过几缕湿漉漉的黑发,马苇看到那人狂乱的眼神,不但不觉得害怕,反而有几分亲切,干脆地答应,“对,是我,你放开先。”
十九叔苦笑着说,“丫头,还是你先放手吧。”
马苇松开持刀的手,心里不以为然,十九叔号称死人都能医活,削破点皮算什么。不过她的注意力大部分已经转到那人身上,不再答理抓着刀刃颓然坐倒的十九叔,饶有兴趣地问:“叶子是谁?”
那人的心智显然不能适应如此迅捷的思维跳跃,他表情痛苦地皱了皱眉,若有所思,“你……你不是叶子。”然后他松开手,双手抱头,“这……这是……”话没说完,他便bào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号叫,双手胡乱挥舞,挂住马苇的裙角,几乎把马苇扯倒。马苇受不了如此凄厉的叫声,不禁伸手掩着耳朵,紧靠在墙上。那人已经陷入极度疯狂的境地,挣扎着跳起来,仿佛要把自己撕碎。马苇仿佛置身于梦魇之中,闭着眼睛,浑身动弹不得,只在心中不停念咒,“快块醒来,快块醒来。”
突然间,尖啸中中传来一声闷响,叫声嘎然而止,有人扑通一声摔倒在地。马苇睁开眼,看到顶门的棍子当啷一声扔在地上,马羡鱼汗涔涔的脸上闪烁着坚毅的光芒。
对面的窗帘被风吹动,飘飘dàngdàng,马六坐在窗台上,严肃地注视着这一切。
你是谁
夜幕降临了。
落草村的夜色平静而安祥,只有村东头时不时传来一两声嘶哑的号叫,那是疯子。疯子没有名字,大概六七十岁,从马羡鱼记事起,疯子就住在村东头的棚屋里——他是落草村唯一住在地上的人。疯子不会飞,却会像猴子一样爬树;那绝对不是一个高傲的羽人应该具备的爬树方式,或者说,羽人上树,绝对不能使用“爬”这个字眼。那些身体轻盈而优雅的,轻轻一跳就可以抓住离地不高的枝桠,随意飘dàng一下就可以翻到任何一颗树的树冠上,即使是还没学会飞的马苇,每天也会在树尖之间蹦来跳去,只有马六死活不动窝,每天睡了吃吃了睡,也不长胖。至于马羡鱼,他其实在某种程度上很感激疯子,因为有了疯子作参照物,他的上树姿势以及树间行走姿势,就不显得那么丑陋了。为此,在青春期,也就是14--28岁那段,他颇是为此苦恼了一段时间,甚至对人生产生了无可奈何的绝望感,最后还是吕飘飘的情书,让他走出了那段人生的低谷,重新鼓起了生活的勇气。所以他很感激吕飘飘,他至死都记得她,虽然此时吕飘飘姑娘已经是本村马卡的情人,但每次路遇,他总会报以热情而诚恳的目光,为此马卡很有些想法,却也不好发作,只能每天睡着了不住得磨牙。
夜深了,大家聚在屋子里,守着那个半死不活的男人,饭吃得也不香。马羡鱼在无意中透露了对那个家伙的期望,以及妹妹的婚事问题,马苇差点跟他翻脸。饭后碗也不洗,只是蹲在那家伙的旁边,捏着那人头上的大包,动作毫不温柔。十九叔非常惶恐,不顾伤手的疼痛,跑到旁边去央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