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进屋,所有人都看了我们一眼,目光里都含有警觉,等看清了来人神情又才松活下来,依旧盯着桌上的赌局。赌客中有几个人特别的多盯了我们几眼,嘴上低声说笑,手上指指点点,目光都在李十八的身上上上下下打量,想必是不认识李十八,旁边认识的人在介绍。
我用手指戳了李十八一下,低声笑道:“李哥,有人在看你。”
李十八当做没听见。
李十八和范羊儿都有熟人,进门就各自找了去处。我第一次进赌场,先四处打量。
屋里支了两张桌子,一桌在“扎金花”,一桌在押单双,有的在赌,有的在看。押赌的桌子上四方各坐一个人,轮流坐庄,旁边的人也可以xià zhu,瞅着有感觉就押上一注,也可以不押,但不能坐庄,不坐庄的赌客称为“杀边口”,也叫“吃麻麻鱼”。杀边口的也有七八个女的,叼着烟,在边上押中了就欢天喜地的坐一边去,等一会儿又来。
扎金花的那张桌子是普通的八仙桌,押单双的是一台钢板炉。这钢板炉通体用钢铁制造,下半部分是座煤炭炉子,上面是张方桌,连为一体。桌面上有海碗大一个圆孔,盖着炉盖,用时把煤粉掺水捏成鸡蛋大的坨坨从圆孔加进炉子,燃起来后整个房子就都暖和了,闭上炉盖,一炉碳能烧一夜。桌面下接着一根鸭蛋粗的铁管烟囱,通过屋顶接到户外,既用于排烟,也能排出大部分一氧化碳。冬季寒冷时围炉而坐,烤火烫菜,暖意烘烘。我在其他省市没有看见过此物,不知道这钢板炉算不算得上是四川特产。
我也在两张桌子之间来来回回杀边口,我平时不打牌,但牌桌子上就惧怕我这种棒棒手,一个多小时下来,我竟赢了七八百块,那会儿差不多要顶我一个月工资了。
我也留意看着李十八,他已经输了五千多,我知道他是故意输的,押单双对他而言就是儿戏,不可能会输。李十八人情通透,他说他靠赌博求生,如果逢赌必赢,哪个还敢跟他赌钱,那就断了衣食来路。周边的人并不知道他的底细,都以为他残疾了就没有了手艺,早就没有人把他当个人看了,见他输钱,把他在人缝里挤来挤去,他也不恼,耷拉着眼皮一声不吭,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
到了差不多十一点半,赌场老板站起来招呼:“吃宵夜吃宵夜。”
李十八给我说过,这人外号叫“熊耳巴”,四十开外的年纪,从小就没走过正途,坐过三次牢,中间坐牢出来也做过一段时间的正当生意,但没几个月就不做了,仍旧在社会上飘。这一类人在社会上混来钱容易,尝过了甜头,让他去做小生意,那锱铢必较的清苦日子必然过不惯,改邪归正很难。这类人常年跟jg chá打交道,积累了不少的反侦察经验,我到赌场上一看,见他这里防备森严也就不觉得奇怪了。
众人纷纷起身,拖桌子搬板凳,很快收拾停当,厨房里用搪瓷脸盆端出来两大盆挂面,半盆腊肉炒土豆丝,另有几袋烧腊,有牛百叶c猪头肉c猪尾巴c猪耳朵等,用塑料袋打包来的。厨娘手艺不错,盆里汤面上浮着一层油辣子,撒上一把葱花,有红有绿,看着就逗人口水。只听一阵碗筷碰闯之声,满屋吸得面条响。
这宵夜虽然简单,但也有个说法,不算是白吃,一则到赌场上来的多数都是老板熟人,人家来给你捧场子,在你的场子上不管输赢你得让人家吃饱肚子,这算是道义;二则赌场设赌都是设上半夜和下半夜两场,以半夜十二点为界,而赌场肯定不是白设,对赌局是要抽头的,叫做“打板板”,上半夜收一次,下半夜收一次,因此这宵夜也是提醒各方参赌人士,上半夜的赌局结束了,如果还要继续赌就该收下半夜的板板钱了。这也算是开赌场的一个规矩。
场子上老板备的有饮料,也有啤酒,喜欢的自取,管够,但不劝酒。熊耳巴在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