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千年冰山脸,此刻居然出言调戏她了,那含笑眉眼,依然透着骄气,染情声线,依然浸着冰渣,别是一番冲撞的魅惑。
夜长欢便驻足,别开头,看着室中陈设yīn影,想了想,自顾说起她的忧虑:“可是,我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十指不沾阳春水,私奔的话,会饿死的。”
真正的想法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她与他无处可去。她倒是无所谓弃了所有,浪迹天涯,可是,裴煊……
裴煊会为了她,而抛弃所有?
裴煊如果弃了所有,还会是裴煊吗?
裴煊如果真的为了她,而抛弃所有,她忍心吗?
所谓心念起灭,皆在刹那间。一念而起,若是手足随心,立马化作行动,也许就成真了。然而,心念如海潮,层层翻涌,起起伏伏,一念接着一念,如滚滚后浪推前浪,少顷犹豫,前浪就被拍死在沙滩上了。
“嗯,那就不走吧,就呆在这皇城里,我光明正大地,养你一辈子。”裴煊不知她心中的翻涌,却道出自己的执念。
他羽翼渐丰,心志渐定,假以时日,自然会拼一个明媒正娶,冠冕堂皇的半世尊宠给她,哪用得着私奔,那么狼狈糟糕?
“好!”夜长欢被他一句话,暖得眼泪都涌了出来,幸好室中昏暗,一时看不真切,索xìng又扑回他怀里,蒙混着将泪水往他衣襟上蹭了,又觉得还想讨些甜言好语,来镇定心中的兵荒马乱:
“你说话可要算数?”
“天地作证,日月为鉴,算数。”裴煊许她。
他亦有些觉察出夜长欢今夜的异样,只是,她向来精怪,他便只当她是热情发作了。从接下来,那些忽远忽近,思路开阔的问话里,可以窥见一斑。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她问他。
“我记不清了,……也许没有开始,也许是上辈子……反正,有生以来,一直都是。”裴煊语无lún次,不知道该如何描述。
“哦,……那你为什么一直不告诉我?”她若有所悟地点点头,又追问到。
“怕你得意忘形。”
裴煊一边答她,一边将她拦腰打横抱起来,往窗边供修憩打盹的小榻上放了,再跻身上来,深更半夜的,躺着说话,更有气氛。
“给我讲讲,你以前在西北军中的事吧。”那小人儿顺从地躺在他身边,谈兴渐起,正浓。果然是有些得意忘形。
“……”裴煊不知她的脑子里,是怎么转弯的。从绵绵情话,陡然变成了金戈铁马。
“比如,你跟着你父亲出境行兵吗?……你在疆城时,遇到过夏国人的骑兵来袭吗?……都是夏国人jiān诈凶残,真的吗?……还有,你好像跟嵬名霄很熟,你是怎么认识他的?”
“……”一个接一个的问题,与这月下静室,旖旎情愫,风马牛不相及,八竿子打不着,问得他哑口无言,只字不想答。
裴煊索xìng翻身将她压住,垂头颈间,深吸一口领边气息,硬生生掐断她的兴致:“明日有大朝议,我要列位上朝,还有不到两个时辰就要去起了,我先睡会儿。”
“哦,”身下软软的小人儿,听得一愣,讪讪答了,想了想,又不甘心,绵绵地唤了一声,“少炎……”
“嗯……”他用鼻音应着。
“算了……你睡吧。” yù言又止,异常乖巧地闭了嘴。还挪着身板来就他,探着双手来捧他的头脸,腿儿相偎,脸儿相依……
然后,就安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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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风过,花树;佳人在怀,温香软玉;桂香绕鼻,安神镇魂。几息功夫,他还真的,睡着了。
只要她在身边,他就能睡得格外安稳。
一夜无梦,酣睡不知斯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