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
依稀远处街市喧嚣,车马响动,人声吆喝,起起伏伏,听不真切。
也不知过了多久,兴许良久,兴许就那么几息功夫,裴皇后终于出声撵他:
“下去!我要回宫了。”
裴煊便如获赦令,起身行礼,意yù下车去。
撩起车帘,又听身后的叹息与关切:“少炎,你的心疾,如今多久发一次?”
“我会设法让自己……长命百岁!”裴煊一怔,绕了个弯,铿锵答到。他的命,不是他自己的,他连死都死不起。
答得酣畅,跳下车来时,也跟着衣袂生风。站在幽暗巷中,略加思索,裴煊又转身至车窗旁,抬手微微撩了帘子,冲着车内低声说来:
“西北来信中,每次皆有莫将军的亲笔,无他,只问阿姐可安好。”
车中静默,裴煊等了几息,以为就这样了,正要放下帘子。一只手突然伸出来,一把夺过帘子,重重放下,同时甩下一句恶狠狠的话:“你替我回他,本宫已死,有事烧纸!”
裴煊就笑了。
笑着退开两步,等青檀上车服侍,车夫过来驾车。直到车轮轱辘,马车启动,隐在远处的禁卫也聚拢来,拥着马车远去之后,他还站在那巷口,望着这迷蒙夜色,笑颜绽放,如暗夜优昙。
他的长姐,再怎么高高在上,端庄娴淑,冷情冷心,用尽手段,但只要稍微一激,还是那个dú舌,易怒,彪悍的将门虎女。
兴许只有这样的阿姐,才会将心比心,终不至于往绝处为难他。
☆、别急
夜长欢以为,那日过后,皇后娘娘很快就会请她进宫喝茶的。
再不济,也会知会她母妃一声,让她好生管教管教自己的女儿。
谁知,一连等了好几日,都没有下文。没有中宫含光殿的传召,也没有明妃娘娘的怒火。夜长欢便以进宫看望母亲为名,试着探一探火候。明妃娘娘依旧热情似火,追着问她在皇后的赏花宴上,可有相中的儿郎,如果没有的话,那么四月里的春狩出行,可得加把劲,重新来过。又让她别灰心,天下何处无芳草,总有一个识货的。
由此可以判断,她那没心没肺,妖娆多姿的母上大人,似乎压根不知道这回事情。
再硬着头皮,晃晃悠悠去了含光殿。本想着,横竖都是挨刀,还不如她自己送上门来伸出脖子,显得态度端正。哪知,皇后娘娘竟如忘了这茬儿,一贯的和颜悦色,慈爱有加,叙些闲话,对那日的事情,居然只字不提!
于是,夜长欢出宫时,心都快焦烂了。
她不知道,她是该把心放下呢,还是该加倍地小心?其实也明显,肯定是后者,以裴皇后多年傲视后宫的战绩来看的话。
乾佑帝多情重色,后宫采女三千,美人无数,但晋封妃嫔之位的,却只有两位。一位是皇帝龙潜时期就跟随在身边的侍妾,一位就是她那仗着明家在军中的势力,嚣张跋扈横行霸道的母妃娘娘。
盛年的皇帝,雨露丰润,膝下公主无数,皇子却只有两个。除却太子之外,只有一个漏网之鱼,那就是裴皇后入主中宫之前便已经出生的皇长子承显,如今的宁王殿下。
有时候,夜长欢想着都可怕。那得是什么样的手段,才能压制住那些千娇百媚的美人们,一点点爬上来;又得是什么样的手段,才能精准地阻止那些皇子们,不从娘胎里出来。
可以说,裴皇后想要对付她,比捏死一只蚂蚁还容易。偏偏人家又没有表现出一点点要对付她的意思,这就更让夜长欢寝食难安了。
心中有事,又不能与人诉说,最是消磨身体。
“怎么这些日子还瘦了?是我让你很cāo劳费心吗?”裴煊来公主府,勾着她的下巴,左右掂量细看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