悟。她这个弟弟,看着谦恭随和,实在犟成一头牛。
“是。”裴煊又应,依然无多辩解。多年隐忍与克制,噬骨与焚心,冷暖自知,他不想多言。
“她三次所嫁非人,和离收场,是不是有你暗中作梗?”裴皇后太过精明,电光火闪间,又看出些更为惊悚的蹊跷。
“是。”裴煊笑答。这个小秘密,连安阳也不知,他却向他长姐坦陈了。他心中岂止有猛虎,还有一个恶魔。与吕桢儿议婚时,他也想过就此收心,放手,然而,几番挣扎,终是拗不过自己的心,管不着自己的手。
裴皇后怔住了,抬眼定神,仿佛要重新认识一下这个最熟悉的亲兄弟。沉默几息,车内寂静,空气凝滞,她听见自己唇边溢出一声凉凉的嗤笑,复又一声,再是一声,竟觉得有种无可奈何的舒畅,索xìng微微摇头,频频连笑。
清冷的声音,洒落一地,远处侍立的青檀与车夫,亦听得一阵寒意紧心。
皇后娘娘心中也拔凉。
剃头担子一头热,皇帝不急急死太监。年年议婚,隔三差五地催促,他总是敛眉凝目地应着,却又总是莫名其妙地黄了。她以为八字不对,缘分不合,造化弄人,甚至也想过他心中有人,却从未想过,那个人,是安阳那小妮子。
原来如此!
然而,这些个回答,意料之中,情理之外。裴皇后以为,裴煊即便心里说是,嘴上也断不会承认。裴家的儿郎,需有更重要的当担,怎能在儿女私情上任xìng?然而,偏偏,她这个什么都通透的兄弟,愣是在这男女□□上,一头溺进去了。且还毫无预警地,突然就朝她摊了牌。
接下来呢,是不是就该是撂摊子了?
裴皇后突然有些害怕。裴家的门庭,摊子太大,太子的未来,路太长,她需要务实果断的帮手,而不是随心所yù的情圣。思及于此,说话间,不觉就带了些急切与恼意:
“前些日子,母亲进宫来与我说,你近来跟安阳走得很近,我还只当是她从哪里听来的风言风语,便不曾过问。且知你向来亦有分寸,不会胡来。今日,青檀说你带着那小女子出宫了,我还不信,未曾想,倒是被我撞了个正着!你还有多少事,是藏着掖着,皮里阳秋,瞒着我的?”
“阿姐,莫激动。”裴煊见着长姐越说越快,难得的激切之态,赶紧出言劝了。
裴皇后一顿,抬手抚一把心间,深吸一口气,很快就定了心神,止了废话,简洁干脆地问到:“你想怎样?”
“我只想,由着心一回。”裴煊也利索答她。
他从醒事起,就懂克制。饮食睡眠,进退礼仪,身体之yù,皆能克制。做裴家的嫡子,做朝廷的好官,做皇帝的后戚,皆能克制。
可是,唯独情爱噬骨,他克制不了。
“你与她,毕竟有舅甥之名,万万不可。”裴皇后抽了口气,先捡了件有关风化的,来质问。
“前朝有先例,先皇与他的皇后,不还是真正的舅甥么?”裴煊答她。
大熙夜氏,入住中原之前,为陇右军阀,有一半的胡族血统,皇亲国戚间的姻亲,不若汉人这般讲究,立国后亦是民风开放。先皇娶了他姐姐的女儿做皇后,众臣也不敢多言。
“裴家儿郎,不可尚公主。”裴皇后又说。这才是真正的要害,尚公主,卸官职。娶了公主,如何做重臣?
“阿姐放心,我该做的事情,一样也不会推脱。但请阿姐也给我一些喘息之隙,假以时日,我终会寻到一个两全之法。”裴煊明白,他的阿姐最想要的,是什么,他也清楚,自己生而该做的,是什么。
裴皇后沉默了,再无多话。不再训斥,不再规劝,但也没有丝毫通融妥协之意。
裴煊也就省了言语,陪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