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春走到书架前抽出一本诗来,随手一揭,这首竟是一首七言律,递与众人看了,都该作七言律。迎春掩了诗,又向一个小丫头道:“你随口说一个字来。”那丫头正倚门立着,便说了个“门”字。迎春笑道:“就是门字韵,‘十三元’了。头一个韵定要这‘门’字。”说着,又要了韵牌匣子过来,抽出“十三元”一屉,又命那小丫头随手拿四块。那丫头便拿了“盆”“魂”“痕”“昏”四块来。
待书一样预备下四份纸笔,便都悄然各自思索起来。迎春又令丫鬟点了一支“梦甜香”,原来这“梦甜香”只有三寸来长,有灯草粗细,以其易烬,故以此烬为限,如香烬未成便要罚。一时探春便先有了,自提笔写出,又改抹了一回,递与迎春。因问宝钗:“蘅芜君,你可有了?”宝钗道:“有却有了,只是不好。”黛玉凭栏而坐,只管拿了鱼食逗弄塘中锦鲤,虽得了一首,却心神一动,眼中闪过一抹狡黠。一时众人皆得了,黛玉立于案前一挥而就,湘云才思敏捷,一连写了两首,细细读来,自己也觉满意。
李纨见她们都已写好,不禁笑道:“果然个个才思敏捷,香还未完,你们却都得了,我可得好好看看,若有应付交差的,我可定不饶过。”湘云笑道:“大嫂子快些看吧,我却不信,我们几个虽不济,好歹也该有一二佳句才是。”
众人都道湘云性子急,皆笑闹着要先看她的,湘云自恃才情,不仅不惧,反倒催促起来,众人皆笑而不语,一时细细品鉴起来。
一时看完湘云的诗,探春笑道:“枕霞旧友此两首诗确属不凡了,想来我是比不得的。”众人闻言,又看探春所作,另有一番别致,再看宝钗与黛玉所作,众人皆赞叹不已,湘云赞道:“潇湘子这句‘半卷湘帘半掩门,碾冰为土玉为盆’;究竟从何处想来,果真别致。”
惜春笑道:“正是,我虽不懂作诗,却最爱潇湘子这句‘偷来梨蕊三分白,借得梅花一缕魂。’到底是林姐姐心思巧妙,旁人再想不出的。”探春笑道:“蘅芜君这首也堪称白海棠绝唱了,‘淡极始知花更艳,愁多焉得玉无痕’,细细读来只觉回味不尽,我看当得起魁首。”迎春道:“蘅芜君所作温厚大气,潇湘子的却风流别致,到底如何评判,还得社长定论。”
李纨看着二人诗作,心思微转,笑道:“这几首我看来都极好,若论含蓄浑厚,自是蘅芜,若论风流别致,终让潇湘。”惜春笑道:“这评的有理,潇湘子当居第一。”黛玉听了不禁在心中哂笑,又听李纨道:“蕉下客与枕霞旧友原不相上下,但枕霞旧友以多取胜,蕉下客压尾,你可有异?”探春笑道:“我的那首原不好,这评的最公,只不知要如何罚我了。”
李纨笑道:“我这一时也未想好意,大家或可一处商量,想个雅致的罚给她才好。”
黛玉笑道:“蕉下客的字最有风骨,何不令她将众人所作佳句抄录下来,给咱们诗社人手一份,后面咱们多开几次社,诗稿多了,着人装订起来,以记这等闺阁乐趣。”众人听了皆说不错,探春也觉有趣,欣然应允不提。黛玉又道:“此诗稿虽以别号署名,却也是我们闺阁玩乐之物,仍需细细收好才是。”
探春闻言,暗叹黛玉心思缜密,收好之言不过是防备给宝玉看见,依他的性子,保不齐一时兴起,在外面与人说了出来,闺阁诗作流传在外,实有损女儿家的清誉,思及此,也才意识到此事要紧,但这话碍着宝玉,探春自是不敢挑明了说的,宝钗闻言看了看黛玉,见她神色坦然,因笑道:“林妹妹说的很是,起社也只是我们几个女儿家自娱自乐罢了,旁人看了未免贻笑大方。”
迎春惜春和李纨本就是寡言少语之人,自是不会在意此事,倒是湘云素爱热闹,本想着等宝玉下学了再一处讨究,听了这话似有所觉,虽不十分明白,却想着私下再问宝钗,因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