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了,整个林府一片寂静,林海的书房中却仍是亮着灯。
“如海,这些年,你可有埋怨我?”康熙叹息一声,看着林海倔强疏离的态度,心里深深无力。
“微臣不敢,夜深了,皇上旅途劳顿,还是早些安置的好。”林海恭恭敬敬的道。
“当年是我对不起你,若不是,”“皇上,微臣如今已想不起以前的事了,”林海决然的打断了康熙的话,康熙却并没有生气,只是微微叹气,道:“罢了,我只是想说,当年是老祖宗她为了维护我,让你受委屈了,如今老祖宗已经看开了,我也不是当年那个任人欺侮的皇帝了,你能不能”,林海接着他的话,笑道:“能不能的又如何呢?皇上从来都是心怀天下之人,而臣,只是一介凡夫俗子,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皇上,当年的事,太皇太后做的很对,这么多年过去了,臣早明白了,皇上也不要执着才是。”
康熙缓缓道:“我知道,老祖宗所做一切都是为了我好,可是这些年了,我总是觉得后悔,”他不禁握着林海的手腕道:“若当时我能坚持些,是不是就会不一样?”
林海只觉那人的手掌宽厚温和,一如记忆中的那般,忽然就没力气挣开,不经意间瞥到案几上的奏折,想到那人批复的折子上从未改变的第一句话,“朕安,爱卿安否?”,不禁抬头看着他,他眼角的皱纹如此刺眼,虽远在江南,也心知这些年他的处境着实艰难,不觉有几分寥落之意,两个半百的老头子,还有什么好生气的呢,遂软了语气,笑道:“三爷,我老了,只想过些安稳的日子,将玉儿和皓玉养大成人,这一辈子的事也算是了了。”
听林海这么说,康熙不禁十分泄气,神色灰败,“你还是这么个执拗性子,终究不能原谅我么?朕当年错过一次,这次再没那么轻易妥协的!等这次回京,朕就下旨,你等着回京吧。”
康熙久居上位,早已习惯了颐指气使,林海的再三冷对,犹如一盆冷水兜头而下,是以语气难免凌厉了些,却忘了这人向来是吃软不吃硬的,话一出口便有几分后悔,果然,林海面色冷了下来,甩掉握着自己的手,道:“皇上真当微臣呼之即来挥之即去吗?也罢,微臣年事已高,难以担当盐政重任,还请皇上另选贤能,准许微臣告老还家。”
一时间气氛冷了下来,康熙看着空荡荡的掌心,似乎方才的温暖只是错觉,不禁无力地垂下手,心中暗恼自己心急,不是最清楚这人的性子么,怎得总是不长进呢?不禁急道:“如海,是我心急了,盐政你管的很好,只是江南太远,我不放心,也该给你换换地方了。”说完这话,一代帝王竟有些讪讪的,林海知其心意,只是十多年前没能做的,现在又如何敢为呢?何苦留下余地,令双方抱有幻想呢,便只冷言道:“微臣当年答应过太皇太后,二十年不回京城,如今还有两年,微臣不想食言。”
提到孝庄,康熙无言了,还能说什么呢?那是自己的祖母,是自己这辈子最敬重的人,更是自己的精神支柱,虽说她老人家如今不理会这些旧事,但终究自己这次还是偷偷来的,若是擅自将这人弄回了京城,老祖宗还会不在意么?不如先回去和老祖宗好好谈谈,这次不管如何,绝不能再退缩了。那人都有白发了,人生有多少个二十年可以挥霍呢。
一夜无话。
“姑娘,不好了,哥儿有些发热呢。”一大早,黛玉正在梳洗,只见皓玉的奶妈姚嬷嬷找急忙慌的进来了,黛玉听了那还坐得住,皓玉这两年身子很好,昨天也还好好的,怎么这会子发热了呢,一时顾不得什么,起身忙向皓玉的房间而去,连翘不待吩咐,提起黛玉常用的药箱子也跟了上去。黛玉走的飞快,也不要人扶,一面问道:“可请了大夫?”姚嬷嬷紧跟黛玉身后,回道:“已派人去请苏大夫,老爷那里也得了信了。”黛玉闻言颔首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