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人惠特曼(Whitman)赞美动物,但他笨得不知道赞美猎豹,他真笨;但美国时尚杂志里偶有模特儿手牵猎豹的画面,倒颇可取。
我反倒看中了光碟,因为可以挑选我要看的,不受制于电视台。对光碟,我倒非常猎豹呢。我花在这方面的时间不多,所以要选到一点不烂的。为了好奇,也会选错。看到一部Edge of Seventeen(十七岁边缘),原来是一部同志片,我讨厌同xìng恋,这点和上帝一样。上帝如果不讨厌,一定造出Adam(亚当)和什么John, John, John,怎么不造男的反倒造出夏娃(Eve)?我看到十七岁的男女之恋,总觉得Edge of Seventeen的男的成熟不足,如今看到这部都是男的在「缱绻」,讨厌死了,上帝也有同感吧?
躺在热水浴里,每天不止一次。白色恐怖时代,我关在牢里,年复一年,不能洗澡。出狱以后,我在补偿、我在补偿。躺在浴缸里,或小睡、或寻思、或开卷、或卧洗,随我高兴。重要的是,躺下来就不是坐起来,所以,要加热水,是用脚打开龙头的。什么是舒服?用脚带来热水就是。躺下来,用脚来cāo盘生活,就是幸福。
夜里九点钟,我正泡在浴缸里,电话响了。传来急促的:「救我!大师!我是你的邻居徐太太的外甥女,快来救我!我阿姨去香港了,快来救我!」「我两分钟内就过来,你开门。」我匆匆擦了擦身体,披上浴袍。不到两分钟,已站在邻居的门口。
门开得很缓慢,门开了,却看不到开门的人。我轻轻的走进去。她在门背后。太神奇了,我看到的,竟是我家墙上油画的女人!一张动人的小脸、一张没有任何化妆的青春的小脸,清纯的、美丽的、瘦削的、苍白的、迷茫的、灵气逼人的,怎么可以这样漂亮!我心里想着。
太不可思议了!为什么一模一样?画里的女人是西方洋人神似中国女人,在我眼前的是中国女人神似西方洋人。她穿的是件垂身的长袖睡袍,只露出手和脚、白白的脚。她的漂亮是整体的,整体的逼人而来的赞叹。
「在厨房。」她轻声说,怕在厨房的听见。
「是什么?坏人?」我轻轻问。
「可怕极了!」纤细的手捂在xìng感的嘴唇上。「在厨房送货来的纸箱后面。」
我拿出我的第二代蓝波刀。
「不是人,是一只蟑螂,可怕极了!」她在我耳边轻轻说着,像一个线民在告密。神奇又来了,这线民竟穿着和我一样的浴袍,天蓝色的。我们像是蟑螂特攻队,穿着同样的制服。
我笑了起来,把蓝波刀放在墙角,顺手拿起皮拖鞋。我赤了脚,同时看了她赤luǒ的白嫩的脚。
「我可以救你,不要怕。」我说。
她捂住我嘴。xìng感而冰凉的手。「请小声一点,它会听到。」
我点点头,还忍不住笑。
「杀蟑螂,我是专家。」我低声说。「但别让蟑螂听到。」
「多谢搭救,专家。」她低声说。「但带刀来杀蟑螂吗?」
我笑了。「你只喊救命,我不知道要杀的是什么。」
「所以,先带蓝波刀来再说?」
「没错。」
「这么有备无患,谁告诉你的?」
「蓝波。」
她笑起来了,可爱的她。
她藏身在我背后,推我到厨房,对我是厨房,对她是前线。
「不要怕,在那里?」
「在厨房纸箱,送货来的。」
「你站在沙发上等我,我来处理。」
「谢谢你救我。」
「有一个条件?」
「什么?」
「你要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