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揭窗长身而入,悄然潜行,隐于莺黄垂帘后。一双凌亮的眼睛,一一打量着此间的人物与景致。
玉堂闲雅,沉香雕柱,灵犀帘栊,琉璃宫灯,玛瑙夜光杯。阑干外秋花蟹黄翎白,珀赤玉翠,几缕幽麝兰郁随风飘逸,更显堂中人物衣冠环佩,神丰物俊,陈设清华。秦筝,瑶琴,洞箫,紫笛,锦瑟,琵琶,铜钟器皿无一不是古雅精致。如此一个所在令人心怀清朗豁然,又如此热闹如盛世繁花,如富贵鸟、珞樱花让他硬生出一种分外熟悉的亲切感觉来,仿佛他也曾流醉嬉游于此。
流顾间,堂上有一个着紫衣长袍的玉面公子,眼角似乎有意无意地望这边厢看了一下。
目光,刚好与少年的目光错开,各自的眼尾余光大略地为对方照了一瞬间的脸。
紫衣公子大约是醉酒了,倚坐在白裘铺就的躺椅上。双眸似眯非眯,淡淡的唇角挂着一抹淡淡的笑。就那么的一勾唇,便如春山漾水,夺人魂魄。颀长的身量仿如没了骨头一般,软绵绵地靠着椅子,除了眼睛和唇边的笑,就连小指头也安安静静地放着,似乎不愿意去动那么的一动。
右旁坐着一个粉衣的娇丽佳人,脸秀眼明,小唇微翘,似乎有些傲气,又似乎有些刁蛮。纤纤两指掂着一只白玉酒杯,不盈一笑地问:“你今天晚上要醉死吗?”
香富贵微微一笑,眨了眨眼睛,轻声说道:“我已经死了一半,你忍心不让我死透?”
盼盼“扑哧”一笑,那一笑有如丽花绽放,香气霎时满堂溢散。这一笑虽轻,却还是惹得满堂的人侧目而看。俏脸也不红,仿佛她这么一笑,没有人瞧,那才是天底下的最最怪事!
斜过眼眸来,也不去打量旁人,只转到香富贵的脸上,娇嗔道:“这些天也不知去干了什么事,竟累得像只死猫一样!”
她半嗔半笑,语音温润如水。听着,就叫人心里喜悦。
香富贵不答话,黑玉般的眼珠子斜过来,直直地痴望着木案上的那一串绛紫如翠的葡萄,话也懒说一句。
如一只馋嘴的猫。
盼盼嘻嘻一笑,摘来一颗葡萄,叫道:“张嘴!”玩闹着给他抛了过去。
香富贵动也没动,一张嘴,葡萄就像长了翅膀一般,乖乖地掉进了他的嘴里。
他满足地眨了眨眼睛,堂上的烛火也似给星光黯了一黯。
尽管这边的人物风情万种,美丽如画。
无论是绝俗的美人,或是风流的公子,都留不住少年的目光。他此刻已深深地被那在堂上挥袖擂鼓的景象和当当的鼓声迷惘住。
擂鼓的是一个形体纤长、身姿婀娜的红裳少女,豆寇二八年华,长眉入鬓,双眸如狐,面若桃花,灵颤颤的垂额钗随舞步晃动如邪,迷乱人眼。翩翩红裳纹细花繁,发顶高高斜簪的白羽随风轻扬,黄金飘袖十三尺,纤手一挥,击鼓如雷……刹那十鼓仿佛齐响,声声激魂动魄。
随她那么一转身,惊世容颜骇动全场。
一人痴痴地径直朝那红衣少女一步一步缓缓走了过去,眼神迷蒙,如是在梦中。
这人行将至堂中,众生又是大呼一惊!
天底下,竟有长得如此绝乎伦常的人——
这一尊相貌,就如是天神仙笔下勾勒的轮廓,无一分的多余,无一分的累赘!这仿若不是真实中的人,或是从纵才惊艳的画里走出来的人物,或是从秀珠峰神殿的壁画里落入凡间的仙灵。
香烟氤氲。
众人骤然如活在了梦中。
诗文才子,可因这一瞥而作出清丽绝世的诗句;丹青墨友,可因这一赏而画出纵横当代的画作;弦丝善者,可因这一观而奏出绕梁不息的琴曲。
天地间的灵气皆可相通,只要遇到心有灵犀之人,自会如茅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