艳阳高照,流火如蛇。
龙渊乃燕洲的京城,封为“龙城”。繁华如春花秋实。浓重得如十里刺金锦绣。由一条宽敞的青砖大石铺就的金华街从雄伟巍峨的城墙门直可通至历经百年风霜的皇宫玄凤城。
再由金华街两旁分成四邑。东木邑是官宦皇候的府邸集聚所在地;西水邑是富豪名宿的庭院雅苑;南火邑是各行商贸交易之繁荣地;北金邑是平民安身立命的地方,更偏远些是荒山坟冢埋骨地。
各邑分各坊,各坊细分成各巷。田字工行的一座庞大的龙渊城,四通八达的街衢,宛如一张疏而不漏的大网,网住整个燕洲的江山。
入了城门后,车马如龙,人潮攘攘。少年牵着那匹黝黑的骏马缓步走在金华长街上,一身粗鄙的布衣,扎在人堆里,依然耀目。那双如出鞘宝剑般,流溢精光的眼睛,清湛而凌亮。没有人敢直视他的眼眸,但他的容貌,自从遇人烟的地方起,皆引起侧目、骚动。
他本可以把它遮盖起来,省了这些怪异的观看。但他害怕失却,哪怕是万分之一个被别人认出他是谁的机会。他在等待,一直在等待——
容忍着别人对他的惊艳、鄙夷、蔑视……
这一切皆是为了等待,有一个人上前来,告诉他答案。
南火邑,富贵坊,久闻巷。当街一座精简而干净的酒馆——客似云来。
干粮早已吃尽,但御风给他预备了为数不少的银子。一路简吃便行,如今尚够一顿上好的饭钱。
落座后,少年吩咐店小二:“上一壶‘炉融’加上酸枣;一尾沽湖劫鱼,多葱免姜,莼果栗子埋肚;一碟牛耳笋介,一盅桃花肉羹蒸热。”这话说得顺溜,熟悉无比。
小二瞧着他的容貌,他的神情,听着他的话,瞠目结舌,手上一块乌乌的抹布直往嘴里塞去,完全不知道自己正在做傻事!七分震惊,三分呆住。
“怎么?”少年移眸,看着他一脸异像。心中“扑”地跳了一下,唇边浅浅一笑,几许不羁,几许揶揄。一双清湛而锐利的眼睛那样瞧着你,连心脏也要停下了一停,但那莫名的笑意挂在这么一张脸上简直就是迷死人不偿命的!
“没什么……没什么……”店小二被他凌人的目光一对才得以回过神来,急忙恭敬一笑,说道:“好叻,菜就上,客官稍等!”转身之后,不由心中琢磨:“奇怪,真奇怪……世上竟有长得这样的人!”究竟是怎样,他可不会形容,肚子里没有墨水,又不是单一个字,一个词就可以形容清楚的事,真叫人烦恼!想起他叫的酒菜,心下又嘀咕:“又怎么可能……难道以前来过?”但他怎么会记不住,这样的人呢,能有几个?一面忽神,一面往里去了。
“砰”的一声重重地撞在柱子上,他像不觉得疼痛一样,伸手揉一揉额头,又走了。
少年怔怔回想着小二的神情,心中有些起落,“难道我以前曾经来过这儿?不然我怎么就如此自然地叫上了这些菜?我又是什么时候来过?和谁在一起……”
酒馆里的客人都在向着他探头探脑,私下议论。瞧见他的人,不单女的脸红心跳,连男子也失魂落魄,百态尽出。一时间,客堂内跌杯掉筷,失足落椅的此起彼伏,大上闹剧。
就在这时,一个青衣的少女,衣衫光洁,发扎双环。看似个大户人家的丫头,她面容白皙,下巴上有颗小痣,说起话来清脆得像一阵琴声,丁零有致,“小二,我要一壶“炉融”加上酸枣;一尾沽湖劫鱼,多葱免姜,莼果栗子埋肚;一碟牛耳笋介,一盅桃花肉羹蒸热。”
这话如一阵风般刮进少年的耳里,如是一阵猛雷打在他的心上。
他回头看向那青衣少女,眼眸中充满疑问:她是谁?是子鸢?是认识我的人?
他静静地等待。等待别人把他认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