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采予的告别仪式在火葬场举行。
淅淅沥沥的小雨持续下了三天,天空乌云低垂,晨昏不明;还很冷,前段日子穿T恤和短裤的炎热盛况似乎成了遥远的回忆。
火葬场坐落在郊区一个山谷里,是座壮观又冷漠的白色建筑,围墙与走廊之拙劣模仿;高高的烟囱显得很突兀,冒出的烟一阵黑一阵白,与天上的乌云融为一体。
周围草木葱茏,加之雨水洗涤后越发绿得深沉,寂静得压抑令人恍惚置身于幽暗的湖底,吐不过气来;火葬场外偶尔响起爆竹声和室内骤然而起的嚎哭简直叫人崩溃。
蜿蜒的灰色水泥道上一辆中巴径直开进火葬场大门,车身上有“怡莲芭蕾舞学校”的字样。随着车门拉开空气开始活跃:那些男生女生都没带伞,探出头来尖叫,把校服罩在头上奔向走廊。
等前面一个告别仪式结束,才轮到王采予。
同学们围在走廊里小声说话,慰问家属是老师的事。有三个没穿校服却衣着出众的女生似乎自成一个小团体,撇下众人把火葬场当成景点游览。
雨又下大了。三个人躲到一座平房侧面的屋檐下。
陈珊站在上官斯琴和艾格米的中间,手里捧一袋粟米条津津有味的吃着。上官斯琴和艾格米不时也伸手从袋里拿粟米条吃,陈珊开始啪啪地打她们的手。
“粟米条淋了雨,”上官斯琴说,“都潮了。”
“知道什么呀,”陈珊拿出一根粟米条说,“看,一条边沾有奶油,吃在嘴里凉凉的,你以为淋雨了。”
“原来这样啊!”上官斯琴带着夸张的兴趣又探手来拿。
“去!”陈珊挡开她的手说,“别吃我的。”
“不是吃货谁注意这个?”艾格米说。
上官斯琴没拿到粟米条便无趣地转头看一旁的窗户——里面拉上了窗帘但还有一揸宽的缝隙。她贴着玻璃瞅上半天,冷不丁地尖叫一声,跳到艾格米的身后勒住她的衣服。陈珊和艾格米也跟着叫,半蹲着身子东张西望:
“怎么了?怎么了?”
“尸体……”上官斯琴打战地说。
“尸体有什么好怕的?”艾格米立直了说,“等会儿你会看到王采予。”
“那些尸体……好可怕……”
艾格米和陈珊,一高一矮,陈珊扶着窗台,艾格米就扶着她肩膀,两人都伸头向窗内窥视:房子里横七竖八地摆着好几辆运尸车,每个车上都盖着污涂的白布单。也不知道从哪儿吹的风,几条白布单都揭开了。有的尸体血肉模糊、折断的骨骼暴露在外,有的尸体臃肿、腐烂,呈铅灰色或黑色——房子里空旷、安静,只有那些运尸车集中停放在一起;白布单和一旁的窗帘还在轻轻飘动……
这景象虽然恐怖却牢牢地抓住了她们的目光,连受了惊吓的上官斯琴也犹豫着凑上去——她们静静地注视,心头紧缩,体会着一种酥麻、发冷的感觉遍布全身。
站最外面的艾格米感觉到轻微的震动,并发觉玻璃上多了一个阴影——她喉咙干涩、全身僵硬,却做不出任何反应。直到一只手掌重重地拍在她肩膀上,她才发狂地嚎叫起来。
陈珊和上官斯琴直接滚到地上,哭了。
“你们干什么呢?”副校长王定国满脸讪笑地说。
“讨厌!”脸色苍白的艾格米捣了他一拳。
“王副,这里面好多尸体——行了,别吃了!”上官斯琴打掉陈珊手里的粟米条——粟米条泼洒一地,陈珊在地上拣着吃。
“你赔!”陈珊白了一眼王定国。
王定国是芭蕾舞演员出身;四十出头,依然保持苗条、挺拔的身材,略显干瘦。西装革履,干净整洁;一举手一投足尽显潇洒和优美。
“赔你十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