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初衷并非是她的爱好,而是她的心脏先天就很虚弱,父母希望通过系统的舞蹈训练对她心脏有好处。
爸爸为了让她随时随地练习基本功把房间多余的家具都撤去,在墙上装了不锈钢的把杆,还挪进来一个又高又大的穿衣镜。她总觉得这个穿衣镜来自中世纪某个古堡的小姐闺房——有着又宽又厚、色调暗沉的木纹边框和雕花支架,在这个色彩艳丽、充满布偶玩具的现代少女房间里,显得十分古怪。
有时候她在镜子前连续做Pirouette(单腿旋转)时会产生一种悠远隔世的恍惚感。
现在,又把古色古香的楠木椅子搬进房间,两者便是相映成趣了。
也许从小学习芭蕾让她形成高贵典雅的气质,也许受父母的影响让她有着从容冷静的外表,还有庄严肃穆的古塔小区对她的熏染——
古塔小区是郊城一个比较老的小区,早年种植的香樟树都是古木参天了。小区不大,前后四幢公寓,是五、六十年代水泥砖块结构。墙面多处剥落,雨水侵蚀,生满苔藓。居民都是上年纪的老人,多半是退休干部或教师。几十年前他们算得上是郊城的精英阶层,他们的子女都住进现代的高档住宅区,这里只留老人独守空巢。
王采予很早就发现自己是小区里唯一的学生。
小区绿荫森森又暮气沉沉。最近在黄昏偶尔听到乌鸦的叫声却从没看到乌鸦的影子。小区的老人们都在议论这件怪事,因为像乌鸦这种飞禽在郊城这个南方城市已经绝迹几十年了。以前郊区农民种玉米时能看到乌鸦飞过城市上空,但随着农作物的改变这种飞禽就消失了。
王采予知道“高贵典雅”和“从容冷静”可以像外衣一样脱下再穿上,所以一进入古塔小区她会自然地穿上这两件外衣,变得文明又礼貌,对这些无所事事议论鸟儿的老人们微笑,叫爷爷喊奶奶;还不忘向二楼从藤蔓缠绕的阳台里硬撑起来的赵爷爷回礼——他中风多年,每次颤抖着像钟摆一样对她招手。
他生活如钟摆,执着也如钟摆。
以上是父母、老师以及这里的老人们要求她是这个样子。但是这种植入的要求同时也在助长她内心的另一面,就是冷漠、残酷、叛逆与疯狂。
在学校她是纯洁的“六小天鹅”之一,在家里她是听话的乖女儿,在小区她是礼貌的学生。除此,在别的地方她还可能成为另外一个人——她以一种窃喜的心态玩味着这种人格分裂。
正是父母和老师崇尚与苛求的这种艺术将她引向有趣、颓废的游戏。比喻跳舞时她和几个女生故意除掉服装下的内衣,让尚未发育完全的身体原形毕露,就为了看男舞伴面红耳赤的傻样、和男教师突然干涩的嗓音和别扭的眼神。
校董陈怡莲女士专门找她们谈话,但她们理直气壮:现在的女模特或舞蹈女演员有谁还穿内衣呀?校董室陈列的每幅舞蹈剧照——演员陈怡莲衣衫下那并不傲人的曲线清晰可见。
在什么环境就当什么角色。
这样的夜晚,王采予又是一人在家。爸爸和妈妈因为晚上有一台手术而不能回来。她自己做饭吃,涮了碗筷之后进入房间,独自学习。
目前她还未想过要打破这个习惯。
但是今晚她为什么老是心不在焉呢?老是觉得哪里不对劲呢?
是变化的天气吗?还是消化不良?
后来她归结为太安静了。安静得让人怀疑地球都偏离了轨道。
她面前的电脑一直开着,屏保是自己的艺术照,无声地移动。她碰碰鼠标:QQ挂在电脑桌面上,许多同学和好友都亮着,却没有一人主动说话,也没有人“嘟嘟”上线。
“嘿!”她拉动QQ滚动条,看着那些头像嘀咕道,“都死了吗?”
她穿一件旧的粉色无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