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此人生不相逢(眉见)
大周,安和十七年,帝都。
早春时分,空气中带着潮湿的雨水气息,昨夜一场微雨。丞相府中,后园高墙旁的大棵不知名的花树,开着累累繁花,粗壮枝桠一直伸展到长巷边上来。日光之下,能看清那些粉白色的花朵在风中轻轻摇动,青石铺就的地面上有细碎的花瓣,洒了长长一路。
“小白,你在哪里?”
“小白,出来。”
“小白,小白。”
董府的后园里,两径花木扶疏,枝繁叶茂,阳光透过婆娑树影,打在董至宝的脸容头发手足上,都是斑驳光影。
十多岁的少年,长手长脚,一张雪白面孔散发着象牙美玉般晶莹柔和的光晕,套件樱红袄子,衬得越发秀致,真不知此姝长大后,会是何等丽色。
“嗳,大小姐,别跑这么急,若是摔着磕着了,奴婢便是拿命赔也是赔不起。”
“小白只是一只猫,大小姐若是着急找,奴婢们帮忙找便是了,大小姐小心地滑!”
“大小姐,大小姐——”
几个丫环奶娘的声音,远远地,便被少年至宝抛在脑后,小至宝跟随着那抹白影好一阵穿行,七拐八弯的,竟走到一处从未来过的地方。
这似是一处废园。老高的草漫断了路,用一句军事术语讲:此处必防火攻。
小小至宝从来不知道,原来,回廊套着回廊,院落叠着院落的丞相府中,还有这么一处衰败已久,人迹罕至的园子。
至宝站在荒草凄凄之中,高墙蜿蜒,四下寂静,竟无一丝鸟鸣。
至宝撑着嗓子喊:“小白,别淘气,快出来。”
“喵——”
一声长鸣,似是从南面传来,至宝窸窸窣窣穿过半人高的篙艾,沿着墙根走。走了几步,至宝顿了顿,侧着头留神,分明听到小白一声一声喵叫。至宝循声而去,趴了下来,也顾不得脏了衣裳,扒开草丛,赫,居然露出一口狗洞来。
至宝朝着嶙峋洞口,挥了挥尘土,咳咳道:“小白,小白。”
没有一丝声息。
只有风掠草丛,簌落落响。
至宝犹豫了再犹豫,踌躇了再踌躇,一想到小白那身柔软雪白的毛皮,蓝幽幽的眼珠子,当下也顾不得害怕了,一个矮身,窸窣钻了进去,折腾得两髻上都是蛛丝网。至宝拍拍衣摆,嘟哝:“这下可好啦,回去姨母非念死我不可。”
至宝打眼过去,只见春日午后的日光之下,大院里疏疏落落的几棵不知名的树木,光秃秃的灰色枝桠伸向天空,像无数双饥饿的手。
至宝上前一步,脚底窸窸窣窣的,低头一看,原来是院子里积了层厚厚的落叶,厚得连风都吹不起。
至宝还小,还不知道“凄凉”是形容什么样的,却也无端端地觉得低落下来。这个地方,似乎永远停留在冬天。
至宝沿着一块块粗糙的青石板走向尽头处的月洞门。
门外也是一颗两颗不知名的枯树,枯树后面,种着几十竿竹,竹叶都掉光了,明明是春分时节,而这里却怎么看来,怎么凄清。
“喵——”
平地一声猫叫,在这至寂寥中,分外惊心。
至宝叫:“小白小白。”
循声过去,至宝绕过竹林,眼前一抹白影一闪而过。
至宝忙不失追上去,“小、白!”
那是一座红漆驳落的八角亭,砌着九级石阶,昨夜一场春雨,石阶潮滑,至宝一个心急,猛然栽了栽,差点磕上廊柱,这时平地里一只手斜斜伸过来,托她额鬓,一道声音落在至宝耳畔:“当心——”
至宝扶扶额际,呻吟:“好险!”
若是撞上了,没落个淤青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