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忙了一天政事,又同段负浪下了一晚棋的王上段素徽终于回到了大正殿内。早有宫人上前伺候他更衣,他摆摆手斥退了宫人,独自走进他和王后的寝宫之中。
他的王后,他的妻,他的欢,独坐在灯下正绣着什么。
段素徽慢慢地走上前,走到她的身边,从身后将她一把揽到怀里。吸着她的发沁出的香气,感受着她身体的柔软,他努力让自己沉醉其中。
“其欢,谢谢你,谢谢你回来了,回到了我的身边。你知道,我不能没有你,我不可以没有你,其欢。”他的拥抱是那样的紧,紧到足以让她窒息,紧到让她无法推开他。
何其欢捉住了他的手背,双手交叠,感受着他的怅然若失,她却说不出任何安慰的话。
那就由他来说吧!
“其欢,一直以来你都是最最支持我的人。如今我已贵为王上,你也身为王后,我们前面的路更长更难。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无论出现什么人,你都还会一如既往地支持我,对不对?”
何其欢站起身来,让自己从他令人窒息的怀抱中脱困。望着他,凝望着与她成亲五载的夫君,此时此刻,久别重逢的她竟说不出一个字来。
今夜的段素徽却似有千言万语。
“其欢,你是聪明人,你很清楚。自五年前,永娴太后病重时为你我赐婚,我们俩这辈子就注定拴在了一起,再也分不开了。若定要分开,我活不得,你也活不得,我说的,可对?”
他牵起她的手,紧紧地攥在手心里。同样是牵手,何其欢却只想甩开。
终于,她再也矜持不下去了。
一把甩开他的手,她无法抑制地大喊出声:“我做错了吗?素徽,你告诉我,我做错了吗?是我做错了吗?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接受这样的结局?为什么要用我一辈子……一个女人一辈子的幸福来偿还?”
段素徽退后一大步,退进没有烛光照耀的暗处。站在角落里,他阴冷的声音自地底传出:“那……是我做错了吗?是我做错什么了吗?是我做错了什么,要用我这一辈子来还吗?”转动着腕间的七子佛珠,他沉沉地叹了一口气,认了,“就当我做错了吧!其欢,就当我做错了吧!我用我这一辈子来还你,可以吗?这后宫的主宰,这一国之母,这无尽的荣耀与富贵,这些,够还你这一辈子吗?”
他再度伸出手将她抱在怀里,这一次,任何其欢拼尽全力,也无法挣脱。
这,便是她的宿命。
他们俩共同的宿命。
清晨,天刚拂晓,段正明便提着食盒进了大正殿偏门。
听侍候其欢的宫人说,回宫的这段日子,她一直食欲不振。他做了几道小菜,全是拿山里的食材烹制而成。在山里时,他记得她很喜欢。
不认得路,无所谓。他叫车夫送他至宫门口,再由宫人领着进了大正殿。接下来通往寝宫内苑的路,他凭着感觉,感受着何其欢的气息,一点一点向她靠近。他知道,她就在那道墙的后面。他正要往里去,却听见——
“顾国君,你来得好早啊!”
段正明睁开眼望去,上明帝正坐在后院中央。他请了安回说:“王上也起得早啊!”
“春宵苦短,孤王一夜未能成眠。”他的脸上挂着玩世不恭的笑,浅浅的,却渗透着深意。
此言一出,段正明脸上“刷”的一下惨白惨白。
段素徽以右手盘着手腕间的七子佛珠,脸上难掩得意之色。走上前去,他笑得爽快,“顾国君同孤王都是男人,自当明白夫妻之道。你我弟兄,也没有什么不可说的。所谓小别胜新婚,孤王是男人,自然……也会贪欢。”
一手提着食盒,段正明腾出另一只手扶着石桌方才稳住腿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