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白挑挑眉,沉沉一笑,说道:“好娘子,你且不怕,我身为一个男人,又岂会畏畏缩缩,不敢面对周遭?”顿一顿,“既娶你为妻,就断不会瞻前顾后,左右不定。我自是对我选的妻有信心,不管日后际遇如何,也不管别人的看法如何,一旦结发,终身不离不弃。”
情真意切。
楚濯衣生性粗野,骨子里毕竟是个女子,听得他一番肺腑之言,忍不住埋首在他怀中,哽咽道:“你记住今日的话,有朝一日,你若负我,我定取你项上人头!”
墨白抚着她的发丝,微笑道:“你这丫头说话口无遮拦,也不怕吓走我?动不动就杀呀杀的,很有趣吗?”
楚濯衣的眉眼眯成一丝月牙般的细缝,冷冷道:“我不是开玩笑。”
墨白微怔,旋即释然,一边为她拢好发丝,一边道:“我明白你的意思。若有一天我负了你——这命便任你处置,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好不好?”
不知为何,楚濯衣的胸口忽觉阵阵郁闷,总觉得会一语成谶似的。倘使真有那样的一天,她该怎么办?当初是她不顾一切随他而去:一份本身就是赌注的缘,一份不该属于两个世界的人之间的奢望!真为情负,又能怪谁?尤其是,未来的日子恁地漫长而渺茫——
许诺容易守诺难。
有多少海誓山盟随风而逝,空作后人笑谈?她虽不是多愁善感的人,却也不得不为之恍然。须臾,楚濯衣烦躁地一挥手,“罢了!罢了!想想就烦的事儿!”一侧歪倒在绵榻上,闭目养神。
墨白见她孩子气的模样,哑然失笑。弯下腰将被褥盖在她身上,刚欲起身便觉得宽大的袍袖被人抓住,低头观瞧,正是濯衣。
“怎么了?”
楚濯衣眨眨欲睡的眼眸,低语:“你还不休息?很晚了。”明天不是要回他苏州的老家吗?现在应该养精蓄锐才对。
“我还要写些奏章,你先休息吧!”拍拍她的脸,他回到舱内的小几旁,和衣而坐,提笔俯案而书。
她半卧着,静静地注视他俊逸飘然的身影,烛光下,那张白净的面庞笼罩着一层淡淡的忧虑,一如他深邃幽幽的眼眸,深不可测。有时候,他给人的感觉很近很近,就像是血脉相通的手足;有时候,他看起来很远很远,无论是否在身边,都让人觉得他是虚无缥缈的;其实,他就在她伸手可及的地方,但她并不能看清他的内心所有——
眼波逐流,不经意间瞥到了案几旁一撂撂堆积如山的公文。楚濯衣一捂前胸,生怕自己的怨气会将心肺轰炸。
呼吸,深呼吸——
她紧咬贝齿,忍无可忍之际,终于,火山爆发!她双腕一撑,跃然而起,来到他身边,伸手将那些不顺眼的奏章一一挥落。
“濯衣?!”
楚濯衣揪着墨白的前襟,怒冲冲吼道:“你被下了蛊不成?江苏不是京城,船舱也不是督察院!你以为自己还是皇帝身边的近臣吗?你能不能清醒点?你看看自己这一身青衫,还不明白吗?堂堂大明的一甲才子状元郎,一夜之间竟然从二品都御史降为七品巡按,这难道不足以让你认清事实?”
墨白瞅着地上散乱的奏章,眼神迷离,嘴唇微微颤动,却未出声。
楚濯衣喘口气,见他了无生气的表情,又恼又痛,“你这个书呆子,根本就不适合做官!你想的、你说的、你做的都不合皇帝的心、不顺那些奸臣的意,你要如何在那群人之中做你的清莲?要么就加入他们,要么——你就只能选择离开!你——到底懂不懂生存之道啊?”
“不。”半天,他才吐出一个字。
“不?什么叫‘不’?”她一挑秀眉。
“我不会加入他们。”墨白清俊的眉宇间有股倦意,意志却坚定不移,“我不管旁人怎样,我只需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