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情笺
(素问)
楔子
夜静寂,寒声碎。
一灯如豆,幽幽的烛光映出竹坞内的幢幢人影。轻蹙轩眉,中年文士骨节分明的白皙长指细细地抚着横陈案几的水墨画卷。那神情、举止,都宛若对情人的温柔呵护。
水墨画中——青山妩媚多姿,湖水碧波万顷,一叶扁舟随水长流,有位女子撑着把纸伞独立船头,衣袂翩然,青丝曼舞。不知画者是有心还是无意,那婀娜的女子红衣如焰,而容貌却极为模糊,形成了强烈反差。
曾许苍山一誓语,夜阑更漏滴滴。浮生多舛赋难题,青丝拂卧榻,掷笔泪狂凄!
辜负天涯生死契,伤心昨梦如昔。销魂秋水挽蝶衣,觉来空吊影,独伴子规啼!
文士喃喃地低吟画卷落款处的一阕词,失神不已。深邃的黑眸不由得浮上雾气,耳边依稀又传来似幻似真的娇嗔。
一滴热泪,悄无声息地滑过他削瘦憔悴的脸庞,落下。
突地,急促的脚步声响起。当竹坞门被推开的刹那,阵阵夜风趁势席卷而入,吹乱了他满头发丝,也吹灭了案几上的烛火。一身侍童打扮的少年不待文士打开火折子,便急喘道:“先生!皇上下旨,宣您火速进宫面圣!”
“扑嗒!”文士掌中的火折子坠地。
怎么能够这样?皇上、太后曾亲口承诺,永不勉强他啊!帝王至尊竟也言而无信吗?黑暗中,如雷的心跳声清晰可闻,不安的情绪似浪潮般一波波涌来,不祥呀——那种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就像是要挣脱缰绳的野马,仰翻四蹄,不顾一切地挣脱命运的束缚。
“先生!”少年见他迟疑,心急火燎地嚷:“您还不快点,皇上遇刺了!”
皇上遇刺?
瞬间,这突如其来的消息令他的大脑一片空白。
崇祯十六年·秋
姑苏城内外被茫芒雾水所笼罩,淅淅沥沥地飘起蒙蒙细雨。小船夜泊枫桥,但闻袅袅笛声,时而绵婉悠悠,时而穿云裂石,时而又如丹凤展翅,直冲霄汉。那一曲《》当真是百转千回,如怨如慕,不绝如缕。
千年古刹寒山寺,钟声旷远,余韵仍在,似乎也沉醉在这天籁之音中,不忍弥散。隐约有人一声低啸,笛音戛然而止。身披蓑衣的老船夫回过头,朝内舱的客人笑道:“真对不住呀,墨相公,老夫扰了您的清梦了吧!”
“倒也不是。”帘栊一挑,青衣书生探身而出,也不在乎身上是否被雨淋湿,只是微微一笑,温雅之极,“心里烦闷,本也睡不着觉。听老人家吹笛,突然想起古人的那句‘闲梦江南梅熟日,夜船吹笛雨潇潇’,有些感喟啊。”
老船夫摸摸鼻子,憨憨地道:“老夫是个粗人,可不懂相公说些啥。”把玩着手中的竹笛,自言自语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大半辈子都在船上过,不找点消遣的东西咋弄?幸亏这玩意儿好学,不然,像俺大字不识一个,能干啥?”
墨白闻言,摇摇头道:“船夫乃来往众生的摆渡者,阅历万千,其中的酸甜苦辣又岂是文人墨客所能知晓的。纵然满腹经纶,比起老人家的见识,仍为井底之蛙,远远不及啊。”
老船夫搔搔发,纳闷地道:“不是都说啥‘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吗?若是老夫有墨相公说得那样好,谁还去读书啊?”
“胡说八道!”
清脆的嗓音借着风雨传来,老船夫只觉得眼前闪过一团火焰,接着,小船就在水面上左右轻轻一摆,随之颤动两下。墨白见状,斯文的脸上不由得浮现一抹浓浓的宠溺之情,伸臂相扶。
老船夫揉揉眼一看,原来登船的是一位身着红衫的年轻女子,约莫十八九岁,星眉入鬓,媚眼如丝,端的是英气逼人,艳丽四射。不过,红衣女